采耳记

梦里花开

玉手捏长签，

渐渐进，

慢慢捻。

步步惊我心，

有惊总无险。

耳里麻酥酥，

又痒痒，

遍全身。

闭目无须语，

神仙不与换。

———我的采耳感受

晚上，月光如水，街景朦胧。我和妻在小街上散步，走到名士雅苑时，一个新的店名吸引了我：采耳堂。这年头，科技发达了，生活富裕了，许多新的行业层出不穷，养身的，购物的，保健的，餐饮的，等等，各种各样的新店名奇奇怪怪，有点墨水的我，总莫名其妙。“采耳堂”是个例外。采者，摘也。采耳，就是把耳屎从耳朵里掏出来，俗称“扒耳朵”。“采耳堂”应是掏耳屎的地方。

扒耳朵，一般的理发师都能信手拈来。理发师用耳勺在耳朵里掏几下，伴着一阵揪心的疼，一大块耳屎就被镊子夹出了，然后理发师用拇指盖住耳廓里侧按几下，耳朵就舒服了。疼痛并舒服着，理发时，即使没有耳屎，也要叫理发师顺便扒一下耳朵。理发顺带的事，现在却成了专门职业。有生意吗？我替店主担心起来。

“肯定有。”妻子是个乐天派，但为什么有，她道不出所以然。

很快，我便忘记了采耳堂。一天，妻突然对说，采耳堂的采耳师是我的学生，邀请我去体验采耳的感觉。我对妻的话不以为然，散步时，妻几次三番地要我到采耳堂去体验，都被我拒绝了。

终于有一次，晚上散步时，妻说要送东西给采耳堂，我只好陪着去了。进得店里，采耳师果真是我的学生，印象中是一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勤奋，机灵，略带害羞。如今，羊角辫变成半长的短发，热情，开朗，大方，成熟。她正忙着给一位顾客服务，另有几个顾客正在等候。送完东西，我想离开，妻和学生都叫我稍等一会，让我体验一下采耳的感受。我无法拒绝，只好坐等。不久，上一个顾客采耳结束，等候的顾客都让我先做。

我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眼睛微闭。一会儿，我的耳朵及周围，有什么东西轻轻捺着，像一只毛茸茸的小虫爬行着，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又好像导线通了微弱的电流，与皮肤接触，放着弱电，轻轻地震动着，整个身心都处于高度放松状态。

接着，耳壁被轻轻拨动着，像蚂蚁在耳壁上爬动，柔得像落花飘零在水上，又像微风拂过琴弦，耳朵里传出蚕吃桑叶的声音，这声音传遍全身，整个身子如同海绵一般酥软。

“你的耳膜上有一个血疤，我给你掏出来。”采耳师说。

我很紧张，耳膜是耳朵的重要部分，要是被捅破，我可就聋了。但又不好拒绝采耳师的好意。

“出来了，血疤。还不小呢！”在一旁的妻很惊讶。

妻的话让我悬着的心放下了。奇怪，血疤从耳膜上拨下，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是我过分紧张，还是采耳师的技术太高超？或许两者都有吧。

一会儿，我又紧张起来，有什么东西渐渐插入耳朵深处，又触及到耳膜了，并伴有微痛。不过疼痛很快消失，只觉得有棉球在耳朵里转动，轻轻慢慢，来来回回。棉球触碰着耳壁耳膜，发出“沙沙”“哗哗”的声音，如同蚊蝇在耳朵里鼓动肢膀。耳朵里痒痒的，很快便适应了，痒得十分舒服。棉球继续在耳朵里慢慢捻动，来回摩擦着耳壁耳膜，一股热辣辣的感觉油然而生。当长长的棉签从耳朵里拖出时，心里便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心满意足”！

“这只是采耳的部分过程，真正采耳时，要比这更全面，更复杂，更细致。”采耳师说。

采耳结束，我又想起了理发师扒耳朵。理发师扒耳朵，手法粗重，应付，急躁，有时疼痛难忍。而采耳师采耳，手法轻柔，细致，耐心，毫无痛感，只有浑身舒服。两相比较，高下自明。同样是扒耳朵，为何感觉天壤之别？大概专业有别：一专业于理发，扒耳朵只是顺带；一专业于采耳，心无旁骛。只有专业的，才可能是最好的。

采耳可能是雕虫小技，这雕虫小技背后有着千百年的历史，积淀着一代代采耳人的心血和创新，这雕虫小技已成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分子。要想成为一名专业的采耳师，非要勤奋苦练不可。非勤不能手熟，非熟不能生巧。

我欲歌采耳，采耳难描述。欲知采耳何？唯有去采耳。采耳何处觅？梁垛名士雅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