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的柔软——和南苏有关的年味

子颖闲谈

<h3>时间就像儿时飘落在手中的片片雪花,慢慢地融化,又悄悄地顺着指缝间流失,转瞬间就要过年了,触及这个美好的节日,不由地想起儿时的年味,心头柔软感觉都是从南苏那个小山村而来……</h3> <h3>小时候过年,是一年来的奢华。那个年代,大家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但都会用自己朴实的方式, 把年过得有滋有味。家家户户的兴奋与欢乐在静谧的煤油灯光里流淌,灶膛里燃着一家的红火……</h3> <h3>腊月二十三,在我的记忆里不叫“过小年”,而叫“祭灶”, 即祭主宰吉凶祸福的“灶王爷”, 以求温饱。记得在大妈家里,它把灶马爷的画贴在灶台上,将面和枣做得“枣山”用以祭拜。从这一天开始,年的味道开始渐渐变浓了。</h3> <h3>村里唯一的碾磨开始变得忙碌了起来,碾子滚动的声音和石磨磨豆子的声音合奏出一曲旋律优美、富有变化的新年交响曲。蒙着眼的驴子不停地转动着,滚碾子的女人时而跑回碾道添米,时而用簸箕把碾碎的米粉盛出来跑到笸箩前过密,身手敏捷,动作和谐,忙碌的脚步和欢乐的说笑声增添了欢快的节奏!</h3> <h3>民间有句谚语“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这一天,大部分人家早早起来打扫窑洞,里里外外都要打扫的干干净净。在陕北那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天,打扫窑洞其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是糊窗户纸,稍作耽搁抹上去的浆糊就冻住了。<br></h3><h3> </h3><h3>  </h3> <h3>这一天的清扫工作绝对做得细致。窑洞内的坛坛罐罐、炕席被褥都搬出来晾晒晾晒,然后把窑顶、火炕、犄角旮旯都打扫一遍,甚至把灶火坑的灰渣倒掉。窑内打扫好了,把坛坛罐罐、箱箱柜柜好好揩拭一下,重新摆放好。放面的瓦瓮也用新纸裱糊一下,锅盖换成新的,墙上糊上报纸贴上新年画,铺上席子、毡,白格生生的窗纸,透进来的都是明亮。</h3> <h3>打扫院子一般是爸爸和哥哥的活儿。他们把旮里旮旯的尘土、死柴烂草打扫得干干净净,把院子里堆放的柴草重新堆放一次,把大路小路也打扫一遍,有坑坑洼洼的地方垫上土,连鸡窝都要打扫一下,到处给人一个干净、舒适、美好的感觉。</h3> <h3>腊月二十五,是云岩镇的集,场景和图片差不多,人声鼎沸。那时我们那就盼着腊月二十五,可以去赶集,因为这天可以跟着爸爸妈妈买年货。</h3> <h3>我们换上干净的衣服,爸爸用他的28飞鸽牌自行车载着我和妈妈,哥哥姐姐当然是步行前去。在摩肩擦踵的人群里,这看看、那瞧瞧,看着什么都很新鲜。最主要是买自己看上的鞭炮,买完之后就不爱逛了,想回家试放鞭炮,感觉等了一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了。</h3> <h3>到家后迫不及待的把鞭炮拆成一个一个的装到兜里开始了放鞭炮,点上一根香,塑料瓶、墙上的洞、树上的鸟窝,都成了我们放鞭炮的战场,有种鸡飞狗跳的感觉。</h3> <h3>“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 在南苏,也不例外,做出白嫩细腻、味香可口的豆腐是过年时不可缺少的。</h3> <h3>记忆中做豆腐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爸爸提前挑拣好黄豆,又抽空放在石碾上碾脱豆皮,等豆皮脱落之后,再用簸箕簸掉豆皮,这样就变成了金黄金黄的豆瓣了,我们习惯上称其为“豆黄”。<span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接下来就是晚上将豆黄泡在盆里,让豆黄变湿膨胀。</span></h3> <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第二天,妈妈早早起来就把膨胀了的豆黄加适量的水放在豆腐磨上推磨,金黄色的豆黄从磨眼里落下去,从磨缝中流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浓绸的白中带黄的豆糊。把豆黄磨成豆糊差不多得一早上,而且时值隆冬,滴水成冰,妈妈顶着严寒把豆黄磨成豆糊。</h3> <h3>我记得,豆糊磨好之后,就开始“揉豆腐”。 “揉豆腐”前,在锅里加适量的水。爸爸用一个粗布制作的布袋装好豆糊,妈妈在一旁加热水,在事先支好的石锅盖上用力揉搓,豆汁就从布袋细小的网眼里流了出来,直至挤尽豆汁,剩下豆渣 ,然后把豆渣倒出来。这样,反复多次,直至把豆糊全部揉完,豆汁就变成豆浆流入铁锅里。</h3> <h3>慢火煮上一段时间之后,豆浆逐渐变得浓绸起来,这时就可以将适量卤水点入锅里。点卤水纯粹靠经验,点多了,做出的豆腐便苦味重;点轻了,做出的豆腐太嫩,且量小。卤水点进锅里之后,爸爸用勺子轻轻搅动,一会豆浆便纷纷凝聚成小块,接着小块变大块。这时,爸爸就把这些块状的豆腐坯子用马勺舀进铺了笼布的大筛子里,控出浆水、冷却、切块,一筛白嫩白嫩的豆腐就做好了。整个流程紧凑、一气呵成、容不得歇息。</h3> <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豆腐做好了,妈妈总要切出一大块豆腐,用刀打成小块,分我们每人一小碗,在碗里倒进酱油、香醋、葱炸清油,再加些盐、花椒粉等调料。吃的时候虽然觉得有点苦味,但我们还是狼吞虎咽的吃光了。在那个时候,能吃上一碗新鲜的豆腐,也算很大的享受了。</span></h3> <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平时的锅台是妈妈的,腊月的锅头是起盆盆罐罐的,馍馍一老盆,还有豆芽盆、发糕盆、稠酒盆……每个盆上都严严实实地盖上被子。在那时,平素吃得都是玉米窝窝,<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一年中除了家里来客人也只有过年才能吃到这白面馍了,甭提多高兴了。</span></h3> <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腊月二十六,从这一天开始村里人就忙着杀猪杀鸡。每逢这时,我和哥哥守在鸡窝门口抓妈妈点了它们生死簿的大公鸡或不下蛋的母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抓住绑好,拿给三爸宰杀。忽然间,我貌似闻到了那股拔鸡毛的腥臭味……记忆里我家没有养过猪,但却最爱吃大堂哥送的灌肠,时至今日再也没吃到那时候的味道。</h3> <h3><span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油糕可谓那个年代里的最爱,所以过年的时候每家会炸油糕。那时候,不知道油糕代表着来年节节高升,喜欢吃的最直接原因是撒在上面的那层白糖,或者偶尔能沾个蜂蜜尝尝。</span></h3> <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摊 米 黄,也是过年前的一件大事。妈妈把小米浸泡一夜,浸透后捞出沥干,在碾子上碾压,并用精细的“罗子”把面筛出来,最后把小米面调成稠糊状,经过一夜的发酵后,才成了摊米黄的备料。记得有的时候,米糊发酵过快,半夜四点多爸爸妈妈就起来,支起鏊子放好硬柴忙起来了。</h3> <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爸爸在每个鏊子下面支起两三根硬柴(硬柴在农村叫好柴,一般指劈好的耐烧的树根),待鏊子烧热后,便舀起一勺面糊,倒入其中,盖上盖子,数分钟后就熟了。圆形的“摊黄儿”出锅后,用两只手对摺,就成了半月形状了,外面看起来金黄,里面吃起来松软,而且很甜、很香。</h3> <h3>在那个年代,米黄在当时也算是过年的好吃食,不是平日能吃得起的。米黄虽好吃却很费功夫,因为摊一个只能用一勺面糊,面糊用多了不但会溢出鏊子。为了节省时间,让我们几个分别照看一个鏊子,妈妈边做边告诉我,一定要掌握好火候,小了摊不熟,大了就会烧焦,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h3> <h3>每年摊米黄,都要摊满满的一大笸箩,把它们一个个整齐地摆放好,放在阴凉一点的窑里。正月十五之前,家里一般都不做食物了,米黄成了我们每天早上的饭食之一。虽然是杂粮,但在我心里却是一道美食,那种甜甜的,香香的味道和口感,至今都让我记忆深刻,难以忘怀。</h3> <h3>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喜悦。那时候经常听到三妈那温柔的声音“你五妈,你尝尝我们的豆腐”、“你五妈,你尝尝我们的米黄”、“你五妈,你尝尝我们的炸的糕”……这俩妯娌的温情至今保留。时至今日,三妈都87岁高龄,依旧是温柔和善的容貌,只是这张照片的几个父辈已经阴阳两隔。</h3> <h3>三十这一天,我们叫它月尽。这一天,院子里都是红彤彤的,红灯笼、红窗花、红对联、红鞭炮。红对联是最喜庆的,除过窗户、门框两边外,驴圈、鸡窝、大门上、墙头上、碾子、石磨、院畔的树上、家中衣柜、炕壁上方、麦囤上、玉米囤上、都有吉庆内容的红对联贴在上面。</h3> <h3>提起贴对联,就想起了三爸,几乎村里所有的对联都出自他的笔下,没到年跟前,就有人拿着裁好的红纸写对联。三爸曾是名老师,六几年闹饥荒时回乡务农,一手好毛笔字。他家前炕的方桌上经常放着毛笔墨盒和他练的字,我去他家玩时也会描上几笔。那时候我们兄妹的临摹字帖均出自他的手,想想现在能有不难看的字,三爸其实就是我的启蒙老师。</h3> <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在南苏,傍晚时分就要挂上灯笼。爸爸为我们家制作的灯笼是四棱柱的。糊灯笼,一般都是我的活儿。那时候我还是心灵手巧的,会剪出一些鸟儿花儿贴在灯笼上,那手艺一直让我引以为豪。</span><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时隔几十年,儿时过年糊灯笼之事仍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只是如今拿起剪刀已无从下手了。</span></h3> <h3>年的味道,就在这一声声欢笑中, 在买回的一堆堆年货中,在热气腾腾的蒸煮中、在香喷喷的油炸中、 在一盏盏灯笼中、在一阵阵鞭炮声中走向高潮。</h3> <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年茶饭”,闪亮登场,这是幸苦劳作了一整年对自己的一次“犒赏”。它<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虽不足以囊括所有,但至少都是最有代表性的,有吃有喝,有肉有菜,重点是贴着自己的美食标签,洋溢着自己的过年味道。</span></h3> <h3>这一夜,从城里回来的二哥先纪,总会把大家召集起来“熬年”。那时候,村里还没通电,照明都是煤油灯,在昏暗的灯光下,拉话声、碰杯声、嗑瓜子声,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我那时最期待的就是喝到酸酸甜甜的葡萄酒……现在琳琅满目的红酒,再也没喝到那个味。</h3> <h3>这张可爱的我,就是二哥所拍,这应该是我童年最早的留念吧。<span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记忆中的二哥是个帅哥,儒雅温和,如今已近花甲的他虽不再年轻,儒雅温和不减当年。</span></h3> <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这一晚上,我们都去熬年了,妈妈一个人留家里包饺子。她不会擀皮,饺子皮全是用手tao出来的。我们那时候饭量很大,妈妈要包好几篦篦。她还在饺子里放上硬币,寓意吃到硬币的人来年会好运。<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现在想想妈妈孤零零的一个人在煤油灯下包饺子,好内疚,那时候我们怎么没人留下来帮她呢。</span></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r></h3> <h3>新年,终于来到了。家家户户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燃放鞭炮,以哔哔叭叭的爆竹声辞旧迎新。我们家放“开门炮”一般都是哥哥的事,大家还在熟睡,他偷偷起床,燃放了我们家的鞭炮声、带哨音的七火声、双响炮声……</h3> <h3>大年初一的饺子,也是记忆里最好吃的东西,因为它里面包了这一年的福气,也寄托人们对新的一年的祈望。</h3> <h3>为了吃到有硬币的饺子,把自己吃得撑得站起来。我那时候很少能吃到硬币饺子,经常为此掉眼泪。妈妈为了让我开心,经常弄个怪样饺子,偷偷放我碗里。</h3> <h3>吃个肚圆。我们就三五成群到场畔玩耍,捉迷藏、顶拐、打瓦、滚铁环、跳皮筋等玩得不亦乐乎。偶有调皮捣蛋的男孩趁人不注意,在一堆小女孩旁边放一个最响的鞭炮,接着就可能造成一场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的战争……</h3> <h3>这久远的年的味道,里面夹杂着一种爱,这种爱是一个个平凡的瞬间,却值得我用一生去品尝、去记忆。无论走到哪里,南苏都是魂牵梦绕的地方,我就是那株永不凋谢的望乡草——操着浓浓的乡音,做着都市的异乡人……</h3> <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