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时候,妈妈在南区的一个村级小学任教,那里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生活贫瘠,唯一留下美好记忆的是学生较多,人气较旺,很热闹。 记得初冬的一个星期天,天空阴霾,像雨又似雪的水珠直往脸上袭来,又冷又痛,妈妈带我到学校旁的河沟里洗衣服,洗着洗着,对面坡上的王会计便喊起来:“李老师,有您一封信。”妈妈便让我去取,看似王会计家就在眼前,我却往返上个小时,虽然当时我大字不识几个,但看到醒目的石泉县革命委员会牛皮纸信封,我便知道这是爸爸来的信。<br> 妈妈接过信,拆开一看,伴有哭声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一把将我搂在怀里说:“你外公没了,两周前去世了。”<br>我深知妈妈的痛楚,那是因为没能为外公尽终而遗憾,没能参加外公葬礼而内疚。当时我就在想,石泉、汉阴县对县,近在咫尺,怎么信息就这么落后呢?<br> 后来,我发现了个秘密,村上党团员、民兵开会大都在学校,通知开会很特殊,每次都是王会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墙上的广播匣匣像喊号子一样拖着长调:喂……明天开会了哦!我很好奇,缠着妈妈的学生,约定夜里去喊话,你别说,还真能隐约听到对方的喊话声。<br> 六岁那年,我进县城在城一小上学,当时,爸爸是县广播站的编辑兼播音员,偶尔也在机房值机。我特别爱往机房跑,目的就是弄点废旧喇叭和电线,然后将每根线的两端接上喇叭,便形成了我心目中的“手机”。我这项“发明”还真管用,深受同学们的喜爱,我感到我这个“革干”出生的学生,也享受了贫下中农的待遇。 上了大学,进了省城,除了发奋学习外,也在花花世界寻觅,终于发现了录像厅,有时偷偷结伴去看场武打片和枪战片,那时我对黑老大手中的“大哥大”有几分痴迷,经常梦中手持“大哥大”与父母通话交流。 大千世界,变幻莫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事。转瞬几十年,手机走进千家万户,连哄婴儿手机都派上了用场。手机升级更新快,一茬接一茬,牌子样式变化大,换了一个又一个。而我却在高科技与社会融为一体的时代,成了难民营中的一员。 记得我第一次用手机,那是二十年前去香港参加陕港经贸合作洽谈会,为了“扎势”,走之前在企业老总手中借了一部手机,每晚给亲朋好友打电话,显摆我来了趟香港。谁知道回来后计算话费时,国际漫游等费用合计5000多元,一个季度的工资没有了,从此,我对手机功能冷漠了。当别人都会玩微信时,朋友说我是“膼棒”,学会了微信,又有一点上瘾,半夜半地与夜猫子朋友互相联系,害得我没少与老婆拌嘴。曾几何,时尚手机发红包,稍不一留神,卡里的小钱就没了。更令人懊恼的是出门住宿,买车票、景区门票,排半天队且不说,价钱还比别人贵,前去理论,人家是网上预订的,便捷便宜,你只能干瞪眼。 狗日的手机,不仅害得我受气,而且洋相没少出。记得陪家人到街上办点事,车没地方停,我便开进一家宾馆的地下停车场,出来喇叭按地再响,就是不见人出来,一干活民工对我说:“扫码,这是无人收费停车场。”还有一次,想回包头却买不上卧铺票,远在香港的女儿在网上以始发站购买了两张票,当我用身份证取票时,机子显示停止服务,急得我脸通红。一个小姑娘多了句嘴:“叔叔,你到售票窗口去取”。半信半疑我就去了,票取到手我问其究竟,回答是在当地网上订票的火车进站半小时停止服务,而我是在始发站订的票。 狗日的手机,我不仅读不懂你、玩不转你,你还使大家冷落了亲情关系,拉长了距离。过去逢年过节,大人总是带着孩子走亲串戚、会亲见友,提点礼行、吃顿便饭,和乐融融、印象美好;儿女与父母,兄弟与姐妹总有唠不完的话;夫妻也黏在一起如胶似漆。现在可好,有了手机,与亲人朋友联系方便,却变得越来越没话说了,父母的叮嘱,回答“嗯、嗯”,师长的关心变成“好、好”,朋友的喜事用微信红包代替了登门道贺,聚会聚餐拥抱问候少了,猜拳碰杯少了,而玩游戏刷抖音的多了,虽坐在一起,感觉却那么遥远。 春节将至,新年来临,游子回归,朋友相聚,家人团圆,举国欢庆。请放下手机吧,听听妈妈的唠叨,跟爸爸汇报一下工作,给孩子们讲讲过去和未来,与朋友谝谝外面的世界,走走亲戚,串串朋友,看看家乡的变化,想想未来的生活,别再让小小手机成为第三者,成为隔离亲情的一堵墙;别让亲人的笑容在你身旁僵硬;别让朋友的热情在你眼前冷却;别让小小的手机封闭了自己、绑架了自己、冷落了亲情、冲淡了浓浓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