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半半期

麦子

　　面对莽莽群山的时候，就什么事情都不需要想了，无思无虑，不忧不喜。只是那样的空澈清澄不易得，更不能久，转过身来便是万丈红尘。

那么这一篇故事又该从何说起呢？

    剩下的半半期，自然要从彝族年的假期开始算起——

    向往已久的彝族年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到了。＂彝族年＂对我来说本来意味着兴奋、民族风情、坨坨肉、假期和放松。甚至原本还有一场欢聚。

    但其实……

    现在回过头去看就能很容易发现问题：这个学校的这个学期到了这个时候，大家身体、心理、情绪的压力都已到达峰值，老师们在此的任务发生了戏剧性的反转变化，一边接受各种检查和不合理的要求，一边准备期中考试，同时还要准备彝族年联欢活动，每个人都是身心疲惫到了一触即发的临界点。

    后来隔了时间的距离，我一直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再淡定一点？

　　假期的第四天，2019年11月23日3:50分，我被这个浑身是刺名叫邪猫的家伙一口咬在手背上，血痕冲洗了事，懒得下山去打疫苗。

这个阴冷的下午，我有点懵。而这个夜晚亦未曾合眼，为了转移注意力，整理出了半半期的照片。

第二天更加阴冷；第三天多云转晴。

　　我们于是按计划去家访。

路边初晴，农人耕地准备种洋芋。我想，这就是岁月静好的样子吧。

    其实班里全部学生的家访早已完成，这次念念不忘要去的，是我们最偏爱的那一个，而且他还是个留守儿童，上次家访只见过爷爷奶奶，我们是希望能够会会他回家过年的父母。

　　

而且，果然我们还吃到了过年猪的最好的部分：腊排骨。

但其实，不吃肉久了以后，真的就不太想吃了。

　　静看光阴荏苒

借我喑哑无言

不管不顾不问不说

也不念

　　转天我们又去探险。

这些都是之前我的向往。偶有闲暇，我总喜欢无边无际地望向那一重一重的山，尽管我知道山的那边还是山。

一步一步走进去，还是梦幻。

　　阳光灿烂，天地明媚，仿佛之前的阴霾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虽说世事无常，可山路崎岖，一切其实早已暗中宣告。

　　11月28日。开学一整天恍恍惚惚的我都干了些什么已经没有印象。

晚上睡觉前照例去过了卫生间，泡过脚后居然又要去，但是并没有。

半夜肚子痛醒，穿戴起来又去卫生间，依然没有。

睁眼痛到天亮。

腹部看起来一如往常，但是感觉已经到了马上可以做B超的程度，感觉就是火灾现场的一只煤气罐，随时都会爆燃。

感谢度娘，我给自己诊断为急性膀胱炎并开了药方，并且运气不错，第二天晚上就吃到了药，情况终于缓解并及时好转。

感谢方老师。

从此不再憋尿，几点醒便几点去。其实半夜山中有美景，其星河之璀璨、月色之皎洁是正常时间完全不可比拟的。

　　之前的每一餐，我们总是配合着一个打菜一个打饭，等孩子们念完感恩词全班一起开动，直陪到最后一个人吃完为止。

现在画风陡变，我扬言之前培养的良好就餐习惯应该已经打造完成✅，要求他们开始自治。

但是说真的，怎么能放心得下。班里没几个大块头，个个都是顾头不顾脚的娃娃。35个人，一人掉一口饭菜就是灾难现场。

第三天，结束一上午的课，腹痛尚未痊愈的我强撑着依然还在罗索叮嘱的时候，班长忽然走上来，以少有的伶俐口齿清楚地对我说，＂老师你快回去吃饭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刹时泪目，不得不抱起书迅速逃出教室。

……

回望，感谢有你陪伴的每一天。

——

叹一声当时只道是寻常。

　　后来，就下雪了。

这里曾是我们的剧场，现在也共白头。

　　这一场雪下得薄。上山去还是满眼银装，等我转个身下来，白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若非亲眼所见，怎么敢相信之前下过雪……

　　还记得破冰之后的班会课。班委选举产生，大家击掌庆祝，相约要把最差的五年级变成最牛的班。

我想我们已经做到了。

　　马老师来，带来了兰希黎孩子们给我写的信。而我只教了他们半个多月，除了严厉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给他们。

最后一次给他们整理课桌时，忍不住泪流。而那个时候我已经话说到失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也不敢当面跟孩子们告别。

……

　　遥望瀑布已经变成了涓涓细流。

　　一年好景君须记……

做这篇的这时候才发现，这一季正是我最爱的秋，但是我竟然忘了。

忙碌让人忘却。

　　这个学期水果管够，直到期末离校还没消灭干净。

最爱的橙子都没吃完，——是因为没有时间吃，你信吗。

　　这种萝卜果然很好吃，吃的时候不觉得是萝卜，吃完了打个嗝才发现：哦，萝卜味儿。

班里女生小心翼翼来问：老师你要吃萝卜吗？我一开始拒绝，看到她们失望的眼神又觉得不忍，只好嘱其少带。但是人多啊，少带也堆了一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每次放学晚了回到宿舍，谢老师总是已经默默准备好了香喷喷的饭菜。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比我家女生还小的小老师面前，好像我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时时处处都是她在看顾我。

    我会想你的，谢老师。

　　

　　美术是归我管的，可怜我不会画画，也就拖累了娃们没上过美术课。 

但，语文课要做一张海报，于是乎就合二为一了，皆大欢喜。

　　这位虎牙先生是我们的希望之星。

这次期末他果然考了总分第一，作为数学课代表，也是数学最高分。

　　大培训时刘总在索爱给我们讲过他和邪哥的故事，后来说要去林川又食言了，没想到这次会巧遇。

　　刘总把我的学习委员拍得星光四射。

　　这是一次周末的精英补习课，没有中午饭吃，我只好拿出寄来的月饼，好在他们来得比平时晚，都在家吃了早饭。我说那就拍张照片给寄月饼的人看看吧？娃们马上就配合了。

班里需要开小灶的其实有13个人，我每次都只复印了12份试卷，——真实的情况是，这13个家伙几乎没有在哪一天同时出现过。

班长身体太弱，总是请病假。体育委员则是总要回老家……

期末的语文成绩出来，班里果然就是这13个人在平均分以上。

　　总复习阶段唯一的一次13人全到，卷子不够分了，我想了想没给小洛发。结果第二天有卷子发了，他直接拒绝做试卷，始终是个耍酷的小子！

但是这头顺毛驴难不倒我，下学期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个酷帅的小伙子识字太少，但他就能用这几个有限的字写出这样的文章，让人惊叹❗️

　　读书就像有阳光。这是诗啊。

写出这样金句的小姑娘叫木阿英，特别乖的一个女孩，也是苦于识字不多……

　　成绩单出来，我的心便从寒假回到了教室。娃们的基础的确是太差，但是进步也十分明显，我有信心让他们再上一个新台阶。

这学期比较遗憾的是丢下的孩子太多，有时间的话，至少应该再提起来10个人。

徐老师走了，方老师来了。不知哪个娃不好好考试，在试卷上乱写乱画……

　　习惯于晚饭后散步，也是给自己一点时间。

　　

　　山高，云高，天更高。

我或许可以告诉孩子们，有机会应该坐着飞机到天上去看看。

回首这一年，从正月里离家奔赴四川开始，激情澎湃的16天索爱大培训，4个月林川的非凡时光，一个月马不停蹄的美姑家访，直到这个学期的辗转更迭人事坎坷。

    上个学期流的是汗，这个学期流的是泪。不过我知道，汗水和泪水都不会是白流的。

    现在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回答你，想去支教，的确需要一个至少是跑半马的体质。

   

借我一束光照亮黯淡

借我笑颜灿烂如春天

借我怦然心动如往昔

借我安适的清晨与傍晚

静看光阴荏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