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宗

国树

<p class="ql-block">  从我记事起到文革初期的这段时间里,每年的农历正月初四日,父親都要带着哥哥和我回乡下老家去拜宗。</p><p class="ql-block"> 正月初四日一早,哥哥和我穿着母親为我们缝制的新棉衣、裤,跟着父親,冒着凛冽的寒风,回山区老家。我们过小桥,越铁路,翻山岗,一个多小时后来到大山脚下的那一片明清建筑风格的“青瓦房”,杨安村——我的老家。</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乡,走进老屋,父親带着我们兄弟二人先给爷爷奶奶拜年。敬上枣、糖、桂元、糕点之类后,我们休息一会,随后跟着父親、叔叔和两位堂兄弟(女人不进祠堂)跨过一道道青石条门槛,穿过一间间门庭院落,来到村子中心的祠堂。</p><p class="ql-block"> 祠堂已经聚集了不少族人,里面光线暗淡(那时山区还没有通电)。人们表情严肃而庄重,没人大声喧哗,亦没人窃窃私语。父親和他们简单的寒喧过后都静静等待着祭拜仪式的开始。在这种氛围的感染下,我们小孩子也不敢高声说话,更不敢随意跑动。我胆祛的依偎在父親的身旁,跟在大人的身后依序列队。</p><p class="ql-block"> 我环顾四周,看到祠堂的正面墙的上方,从上到下,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布幅,几乎占满了整面墙体。布幅上面按照辈分顺序白底黑字的纵行排列着密密麻麻的姓名,这大概就是我们要祭拜的先人们了。布幅的两边画着不同的人、动物和飞鸟,面朝内侧,恭敬的站立着,布幅的下方画有一神台,台上画有供品、腊烛和香炉,台下画有几位跪拜的人物像。</p><p class="ql-block"> 在布幅的下方,紧靠墙壁的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神台,神台上有一对正在摇曳着火光的腊烛,火光把祠堂的前半部分照得忽明忽暗,腊烛的油一点点沿着腊烛的根部像眼泪一样滴落在神台上,增添了祠堂的神秘感,不由的不使人对先人产生了怀念和敬畏之情。腊烛的中间有一个香炉,香柱的头部闪着点点星光,香烟燎绕,香柱燃烧后卷曲的灰未不断撒落在香炉中。神台上供奉着米饭、鱼、肉、酒和茶水。酒、茶水与屋中燎绕的香烟混合飘溢出一种神秘的香味。神台的两边各站着一位年长的族人,不时的往神台上添香、換烛,神台的前方地上放着一个圆形的蒲团,供族人们磕头作楫之用。</p><p class="ql-block"> 我以幼小的眼光在屋宇间、神台上寻觅着祖宗的身影,那种虔诚,那种神圣早就感染了我的心灵。我紧跟在父親和哥哥的身后,来到神台前,神情庄重的学着他们的模样,双膝下跪,向先人们磕头作楫。</p><p class="ql-block"> 祠堂祭拜后我跟随着父親走出祠堂,穿庭过院,来到村前的砖场,等后面的人到齐后,大家列队,敲锣打鼓放鞭炮,沿着村庄边缘环绕一周,方才结束了整个拜宗仪式。</p><p class="ql-block"> 拜宗——祭祀先祖,是一项隆重的民俗活动,国人有慎终追远的传统,过节总不会忘记祭拜祖先,春节也不例外。缅怀自己的祖先,激励后人,祈求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时时刻刻的关心和注视着后代子孙们,尘世的人要通过祭祖来祈求和报答他们的庇护和保佑。这一民俗相传数千年,是具有深刻意义的一个古老习俗。</p><p class="ql-block"> 1966年文化革命“破四旧”之风刮到我的老家,拜宗仪式戛然而止。后来听说宗谱及祠堂里的布幅也被造反派当作四旧烧毁了。家乡的那片“青瓦房”也在“城市化”进程的呐喊声中彻底的消失了。</p><p class="ql-block"> 想来,我的同龄人或后来的年青人大多没有祠堂拜宗的经历,故作此回忆。並以此文祭奠那座大山脚下曾有的“青瓦房,”祭奠那里曾有过一个延续了多少年、多少代的古老习俗——拜宗。</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