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这是一段不愿回忆的的往事,尘封了五十年而无予评说的伤痛。今年我们同学纪念初中毕业五十周年,同学相聚感慨良多,提起当年曾发生在学生时代的一起悲剧都唏嘘不已,为了不掩饰这一血色伤痕,也为了慰籍伤痛的同学,且记下这痛楚的一页。<br></h3> <h3> 思绪回到五十年前的冬天,1969年,我们当地修筑一条山区战备公路,从瑤里的三矿区修往山巅的白石塔林场并连接安徽,全长约二十华里,称为“瑤白公路”。那时正值那段“史无前例”和物资贫乏的年代,政府举全市之力,各行各业、包括在校学生,都投身于这场“战天斗地”的大会战。 </h3><h3> 1970年初,我们学校六九届初中生正临近毕业分配,上级指示先参加修建“瑤白公路”。元旦刚过,几位先遣队员先行山里,元月5日(我一直记得很清楚),我们大队人马前往,两个毕业班的七、八十位同学,平均才十六、七岁的学生娃,带着简单的行李和几分兴奋,登上敞篷汽车前往百里之外的瑤里公社(时称)。记得汽车开到一个叫做瑤南的村庄,开始要爬山道去宿营地。午饭过后,大家背着行李跟着向导向山上攀登,十多华里的崎岖小道累瘫了我们这些学生娃,黄昏时分终于到达一个挂着“白石塔林场”招牌的小村落,莽莽林海间,几间农舍土垒房,一口小水井,这便是我们的宿营地。一间二层楼的土垒房,楼上住男生,楼下住女生,稻草一铺,垫上铺盖,开始为期半个月的学生民工生活。 </h3><h3> 山上的生活是艰苦的,在营地做饭的是一位我们学校随来的食堂师傅,烧灶用柴靠我们自己砍,食物靠我们自己去山下的筑路指挥部领用背来,菜肴稀缺时,一块咸鱼或一勺海带就着一顿饭,吃肉极少。下山运粮是个苦差活,十几里的山路,隔三差五的每次由几名男同学轮流担当,隆冬季节几遇大雪封山,等米下锅了,运输队员就冒着风雪,行走在林海雪原间,当时正流行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触景生情,大伙高吭“朔风吹,林涛吼,……好一派北国风光”,拄着木棍,踏着厚雪探路,大有杨子荣打虎上山的豪迈。来到山下指挥部领取米、油、盐、菜等食品,那装米的方法可绝了,用裤子将裤脚扎好,将米倒入后,裤腰一扎像个马车辕套,再往脖子上一挎,爬山路很是轻松。不过雪天爬山有点惨,我们学生民工没有草鞋,山道积雪路滑,经常摔个大仰八,不小心甚至会滑落山涧,我们倒地一刻还不忘保护身背的粮、油,那可是关乎山上同学们的生存大计哦。</h3><h3> 艰苦环境中同学情谊也得到升华,在井边洗衣服时,女同学见男同学们动作笨拙,就会羞涩的说“你放在那里吧”,事后男同学们就会在井边取走一盆盆干净衣服,好一幕现实版的《洗衣歌》。上工的坡道上,冰雪路滑,女同学艰难的上不去,男同学们见状义无反顾的伸出脚当垫,让女同学们踩在脚背鞋面上安全通过。有次一位女同学在冰雪中不慎滑向山涧悬崖,吊挂在崖壁命悬一线,只见一位男生迅速冲上前死死抓住她双手,一步一拽的将她拉出了险境,救命之恩让这女同学感念了几十年……,回想当年那难能可贵的同学互助友爱至今感人之深。</h3><h3> 工地离我们驻地还有几里路,早去晚归,工地上人声鼎沸,叮叮当当的钢钎声此起彼伏,工程分片包干,公路已见雏形,有的在山上盘旋着两层。我们是接前期施工单位的工程,大约二十米长,打炮眼、放炮这新鲜活儿,由我们这帮技术安全生疏的老师和学生亲自料理,每天打打炮眼,放上几炮,清除砾石,倒也不算太累。</h3><h3> 悲催的一天,是发生在我们工期结束时那最后一炮!</h3><h3> 历时半个月的修路工期即将结束,下午,我们前往工地清理收尾,准备打道回府,心情很是高兴。傍晚快收工了,最后剩余了十几管炸药及雷管也懒得带回,于是就浅埋在地上,再压上一些大石头,像放一个大炮仗,以壮行色。当点燃的导火索咝咝的发出烟火后,大家赶紧躲在拐弯处或悬崖下,我们没有藤帽,就用土箕遮头。巨响之后,雨点般的大小石头落下来,砸在头上的土箕上啪啪作响,等到飞石基本落地,我们都出来,准备收拾工具回返,忽然有人喊:“天上还有石头”,吓得我们又赶紧回跑,或许是炸药多,又是堆压着许多散石,被炸掀到半空中的飞石一时半会还没掉完。当大家再次出来,突然发现一位占姓女同学腑倒地上,这位同学平时生性活跃,这时静静的不动,有同学打趣的喊她:“怎么不回去,舍不得走啊?”,还是没动静,同学诧异的上前拉她,却发现她头顶一侧嵌入一颗鸡蛋大石头,伤口还洇洇渗血,啊,被石头击中了!一下炸了窝似的惊叫起来,有的女同学顿时被吓哭了。惊恐中,我们女班长赶忙紧脱下内绒衣包住伤者头部,老师和几位男同学迅速抬起伤者往不远处的大营地奔去。</h3><h3> 这大营地驻有许多单位,工地卫生队赶来作了简单包扎,接着赶紧转送山下抢救。这时一个煤矿营地的工人师傅们,向我们这群几乎吓傻的学生伸出了援助之手,只见他们毫不犹豫的拆掉自住的三角棚架的木棍,迅速扎成一副担架,又铺上他们的棉被,立即往脖子上挎起担架带就朝山下指挥部疾步而去,我们被工人师傅的义举所深深感动,也让我们惊恐的心得到几分安慰,“工人阶级”这一崇高形象再一次印入我们脑海。这时天色已晚,我们来不及回自己的宿营地,许多同学就护送着担架快步下山去医院。</h3><h3> 那是一个寒冬月夜,我们一行匆匆走在刚修的简陋公路上,冷月在山地间洒下一片惨白,寒风阵阵,万籁俱寂,只有我们这支担架队急步的沙沙声和抬担架工人师傅的喘气声。担架上的伤者时而苏醒挣扎并发出痛苦的呻吟,同学们不时在安抚着她,我们一路无言,没有饥饿,只有惊悚。二十华里的急行,午夜时分终于到了山下指挥部,一辆救护车早已在此等候,不一会,载着伤者疾驶市内医院,望着远去的救护车,我们心里一阵惆怅,也默默的祝愿着。</h3><h3> 第二天,大家郁闷的下山回家。没过几天,随着在山上搞好的学校分配方案,春节之前的一声令下,大部分同学去了生产建设兵团乐丰农场,大伙前程茫然,天各一方,因此这位同学生死未卜,音信中断。</h3><h3> 人生漫道,岁月蹉跎……</h3><h3> 四十年后,我们同学搞了一次大聚会,其间有一位手脚不便的女同学,细一看竟然是那位修路中受伤的女同学,方才了解当年她大难不死,去了上海救治,但留下了残疾,被安排进了一家集体制瓷厂。在同学会上,她深情感言: “当时我受了伤,是同学们救了我,请接受我四十年后迟来的感谢!”,同学闻之触景伤情,唏嘘不已。</h3><h3> 由于难忘当年修路情结,多年后,我去瑶里当年修路的旧址三矿区,这是当年筑路指挥部所在地,我们当年领取食品、以及运送受伤同学下山的地方。弹指挥间,物换星移,几十年过去,瑤里现在已成为知名的旅游风景区,这条“瑤白战备公路”现已废弃,当地人向我细数着当年修路的残屋旧迹,我站在废弃的路头上向深山中久久凝望,思绪起当年奋战的筑路大军,耳边犹响起钢钎声声。</h3><h3> 往事沧桑,半个世纪前的伤痛我们无意再争评说,只是在记忆的长河中将它腑身拾起,不忘我们人生中曾有过这淡淡血色的豆寇年华,也算留给后辈的忧伤故事罢。我们或许也应该感谢这段蹉跎岁月,它让我们这代人能在不同的困境中成长,能够坦然面对今后的风雨人生。</h3><h3> 伤痛已过,天佑平安,祈愿历经磨砺的老同学们晚年幸福安康!</h3> <h3>当年位于山下的筑路指挥部</h3> <h3>当年筑路大军领取粮、油物资的房子</h3> <h3>里面现在改建为猪圈了</h3> <h3> 瑤白公路的起点,这条路已经废弃,也拂去了当年筑路人的汗水和伤痕。</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