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儿时的年味 感叹传统需要传承

张玉军(潍坊)

<h3>什么时候过年,现在的年轻人脑海中的概念是模糊的,认为到腊月三十了,春节放假了才算是过年。当下好多的城里人,基本也被这样的概念同化了,传统的年味已经越来越淡。在国人心中,一年当中最大的节日,大家一定公认是过年,但年怎么过,越来越多的人早已经不讲究了。</h3></br> <h3>在农村,腊八是年的倒计时,过了腊八,年味就浓浓的来了。60后乃至部分70后这茬人的小时候,能吃饱但吃不好,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好吃的,所以大人小孩都盼着过年。那时候物资匮乏,尤其是好吃的,哪怕一斤糖块都是奢侈品,卖的少,也没有钱买,贫穷是主旋律。那时候走在大街上,一个个都是瘪着肚子的瘦干,一个腆着大肚腩的胖子都没有,现在反过来了,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腆着大肚腩的胖子。清晰地记得,小时候每逢腊八快来的时候,奶奶常常把两句话挂在嘴边:一个是“小孩小孩你白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二个是“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过了腊八,年味就近了,只有过年,孩子们才能穿上新衣裳,才能吃到好多好吃的,所以过了腊八,便每天都数着还有多长时间过年。腊七腊八是一年当中最寒冷的时候,儿时的腊八时节,真的是“嘎嘎”的冷,滴水成冰,都不敢出门玩耍,怕下巴真的被冻掉了,就捞不着吃好吃的了。<br><br></h3><br>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赶年集</h1> <h3>最先能闻到年味的地方,是农村的大集市。每年一进入腊月,尤其是过了腊八,大集上就开始出现卖对联和年画的了,鱼呀肉呀各种水果也开始多了起来,这是年的前奏。在乡下,从腊八到腊月二十,也就是小年之前的这段时间,人们都开始陆陆续续进入年的模式了。杀年猪、截柴火、办置年货、大人小孩买新衣服、家里条件稍好点的老娘们、小老婆的,还要去烫个头,这些都是年的节奏。过了腊月二十,大人小孩基本都不怎么出门了,都在家里忙乎着细活,而到了小年一这天,年的大幕就彻底的拉开了。</h3></br> <h3><br></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蒸年糕</h1><br><h3>腊月二十三蒸年糕。二十三也是小年,是大年三十之前辞旧迎新的一次重要“会议”,这一天的清晨,新年的第一声鞭炮开始震响了。从小年的这一天开始,每家每户都开始办置各种好吃的了,食物储量基本能吃到正月十五。很多家庭在这一天都蒸年糕,小时候,每逢赶上下雪,母亲都是用雪蒸年糕。糕面都是提前泡好,用驴拉碾子磨出来的,叫“掐面子”,可费劲了。蒸年糕前,先把锅连铺好,锅里烧上水,先薄薄的撒一层大米面,再薄薄的撒一层白雪,然后再薄薄的撒一层大米面,等热气透上来了,再重复这道环节,最后一遍的最上面撒一层红小豆。蒸好的年糕能有20多公分厚,撒面再撒雪反复需要几十次才能完成,一锅年糕蒸好了,得差不多一小天。那时候的空气里没有灰尘,雪洁白洁白的可干净了,用雪花蒸的年糕吃起来喷香。年糕,意喻着年年登高,用黄米面做的,又叫粘糕。粘糕传说是用来粘灶王爷嘴的,在农村,家家户户的锅台附近都贴着灶王爷画像,小年的晚上要把他揭下来烧了,还要念念有刺。揭旧灶之前,要摆点供品什么的,其中不能少了粘糕,怕他去玉皇大帝那里汇报工作时收不住“胡嘞嘞”,把嘴粘上了就不能多说话了。</h3><br>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扫屋除尘</h1> <h3>二十三小年这一天,有的人家还要在这一天扫灰,就是屋里屋外卫生大扫除。八十年代之前,几乎每家都没有纸棚,一年下来,烟熏火燎的屋里可埋汰了,有纸棚的人家很少,墙面都是报纸糊的,扣板吊棚之类的九十年代末期才出现。在这一天还要把鞭杆子立起来,在庄河的农村,每家每户都有一个高高的鞭杆子,开始都是木头的,现在都换成铁的了。鞭杆子是放鞭时用来挂鞭的,上面挂些彩旗、灯笼、缠上霓虹灯,意喻着红色能辟邪,图个好彩头。在农村还有个讲究,就是过了小年,再不能外出要账了,要滚到下一年再算。</h3> <h3><strong> 炰</strong><strong>油</strong><strong>蛋</strong></h3><br><h3>腊月二十四“炰油蛋”、蒸豆包、烀大碴子。“炰油蛋”就是炸各种面食,都是发面的,什么“套环”啊,“面稍子”啊什么的,谁家炸的量大花样多,就说明这家过的“不赖”(生活水平高)。蒸豆包,就是把红小豆烀熟捣烂了,捣烂的红小豆当做馅,用发好的白面像包包子一样包上,条件稍好点的家庭都是蒸上好几锅。豆包,象征着都饱。条件更好一点的家庭,还蒸“金裹银”,就是把黄米面放上白糖当馅,然后用白面像包包子一样包上。蒸熟了的“金裹银”老好吃了。蒸这些玩意得有白面,小时候白面不够吃,就没蒸过,蒸这玩意象征着有钱。苞米粒用碾子掐(反复磨)掉皮,形成大的碴子,叫大碴子。大碴子烀熟了,纂成一个一个拳头的团,放在外面冻透了,要吃的时候就拿几团放锅里一煮,汤是汤米是米的,喝着口感老好了,还解油腻。油蛋、豆包、大碴子等这些东西,都是熟食,每家都会用一个大瓦缸给装起来,放在外面的厦子里,像一个大冰柜,基本都能吃到正月十五。在农村,忙碌了一年的人们,正月里都给自己放假了,储存的这些食物,除了美好的寓意,吃着也方便。</h3><br>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做豆腐</h1> <h3>腊月二十五做豆腐。这个时候基本上都开始做豆腐了,做豆腐的黄豆头天晚上就得用水泡上,家里有驴有磨的,就把黄豆砬成豆碴子再泡上,这样能多出豆腐。小时候刚记事时,是驴拉磨推豆腐,后来生产队有粉碎机了,就集中去那里用机器磨。每当到生产队磨豆腐时,凌晨两三点钟就得挑着水桶去排队,去的早的磨完了天还不亮,都是“摸瞎乎”(没有照明)挑着水桶急急的往回小跑,好早点下锅做豆腐。有一回,邻里一个年龄不大的叔叔,跟着大人挑着水桶往回赶时,不小心绊倒了,“豆泼子”(磨好了还没做的半成品)洒了一地,裤筒子都湿透了,回到家还挨了一顿骂,差点挨揍,那时候粮食糟蹋了都心疼啊。那个年代做豆腐都是用卤水点,家家都有一个小卤水坛子,还有的人家管卤水叫“卤杠”,也是卤水的意思。用卤水点豆腐工序慢,但做出的豆腐特香,不像现在的豆腐坊图省劲,基本都是用石膏点豆腐。豆腐,意喻着新的一年多福、都富。</h3> <h3><strong><br></strong></h3><h3><strong> 烀</strong><strong>猪</strong><strong>肉</strong></h3><br><h3>腊月二十六烀猪肉。进入腊月门杀的年猪,除了杀猪当天请客吃掉的,都在外面冻着了。每家每户基本也都是用一个大瓦缸把所有的肉都装上,再用大铁锅扣上,放在外面的厦子里冻着。小时候,经常听说有人家猪肉被偷了的,这是真事,那时候的小偷很多,看门的狗往往也监守自盗。清晰地记得,邻里有一家放在缸最上面的,是一个大猪头,足有三十多斤,忽然有一天发现不见了,就到处打听找,怀疑这怀疑那的。后来在自家房后的苞米地里找到了,原来,自己家的狗联合别人家的狗,两条狗把猪头硬生生地从缸里拖了出来,拖到苞米地里着分吃了,找到的时候还剩不点没吃了。两个狗这顿揍没托过去,差点要了狗命。烀猪肉,基本都是烀一个肘子,然后再烀些大梁骨什么的,这些肉过年期间管够造。也不能都烀了,还的留一些腌起来,等到农忙季节好炒菜吃。烀肉还有个重要环节,一定得把“脖圈肉”(猪脖子上割下来的肉)给烀了,留着三十那天摆供碗用。农村在三十那天,大多家庭都“供养”,就是供奉祖先的仪式,这不算迷信,只是对祖先思念的一种形式。供奉祖先要摆一个供桌,“脖圈肉”是必不可缺的。</h3><br>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蒸饽饽</h1> <h3>腊月二十七蒸饽饽(馒头)。这是一道重头戏,蒸饽饽要提前一天晚上发面,并事先准备好大枣。最重要的是蒸十个很大的饽饽,摆供桌时好用。大饽饽不好蒸,那时候没有酵母,蒸的时候都是使用面碱和面起子(小苏打),面里使好面碱和面起子之后,还要拽一小块面放锅底坑里烧,烧熟了看看涨的怎么样。大饽饽蒸之前,浑身都插满了枣,只要面碱和面起子调的好,蒸出的大饽饽又白又胖,都笑开了花。然后还会蒸一些小饽饽,压纸饽饽,大鱼、小鱼、神虫什么的。每到正月初一的早晨,屯子里的大人小孩都是成群结队的挨家拜年,大家关注的,都是一进门看看谁家供桌上的大饽饽蒸的好,谁家受到表扬,都觉得是个好彩头。小时候有一年母亲蒸饽饽,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毛病,蒸出来的大饽饽没涨好,像个大饼子。母亲是个要强的人,她不服气,就接着再蒸一锅,结果蒸一锅,饼子;再蒸一锅,饼子;接连蒸了好几锅,还是饼子。她查找原因,最后赖两个姐姐烧火时火候没跟上去,把两个姐姐骂了一顿。最后又蒸了一锅,让两个姐姐使劲烧,等到时间了打开锅一看:糊了!母亲也熊了,吃饭的时候我们几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怕被揍着。第二天母亲不服气再战,这下换了面,结果成功了。蒸饽饽,意喻着蒸蒸日上、蒸一口气的意思。那一年的饽饽,到二月二了还没吃完。</h3> <div><br></div><p style="text-align: center;"><b>贴对联</b><br></h3><h3>腊月二十八二十九,开始贴对联了,对联贴上了,年也就来了。小时候的对联,都是用墨汁写在红纸上的,爷爷的哥哥我们叫大爷,他写的一手好字,我们屯子里的对联,基本都是请他写的。贴的彩也是用彩纸抠(用刀刻)出来的,邻里的老程舅爷就会这门子手艺,老厉害了。那时候的对联,都是红纸黑字,每一幅都是作品,传统的底蕴浓浓。哪像现在的福字、对联和彩,都是些印刷品,尽管很好看,但总觉得不知是哪里缺了点什么。贴对联也是有讲究的,一定要看准了才能贴。小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念书很少,每年贴对联都能闹出笑话来。把供桌的横批贴到墙桌子上的、猪圈的横批:“肥猪满圈”贴到大门上的,鸡窝的对联贴到山神庙里的等等。如果看到有人家的大门贴绿色对联,就说明这个人家当年有过世的老人,如果看到有人家的大门贴蓝色对联,就说明这个人家有老人过世两年了,传说过世未满三年的先人,看到红色对联不敢回家过年。三年为满,第三年及以后才可以贴红色对联,当然,这种做法只是在传统浓厚的地区才看的到,红色对联叫封门,绿色蓝色的对联不封门。年三十时,要把新的灶王爷画再贴上,因为,传说小年那天去玉皇大帝那里开会的灶王爷,在这一天又重新回到了岗位。在农村,贴对联的意喻,除了烘托喜庆气氛,主要是用来辟邪,这是祖先流传下来的规矩。</h3> <h3>做完以上这些,就静待大年三十了,浓浓的大年味道,是需要这些繁琐的传统环节堆积出来的。为什么现在好多的人都说过年没有意思了呢,其实原因很简单,是丢掉了太多太多的传统,而这些传统,都是我们过年时快乐的源泉。上下五千年,社会在发展,在进步,与时俱进没有错,但不该丢掉传统的东西。因为传统,也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甚至是精髓。传统,需要传承,简化年的程序,就是简化掉了快乐的程序,每捡起来一样,你就捡起了一份快乐。而每一份快乐,都是我们儿时的淳朴和难忘的故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