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我这一辈子是敞亮的,犯法的不做,损人的不干,没有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所以我把我自己掰开了给大家看,也是给后人留下一点记忆。</p><p>过去的七十年,我也有过曾经的辉煌,什么知青队长,民兵班长,铁姑娘队长,宣传队队长,什么四清,贫宣队,专案(农村),什么学雷锋积极分子,什么群英会代表。在农村,我曾经代表全县整个武汉市的下放青年在群英会上发言。参加工作后什么团支部书记、专案,什么市、区、厂级先进,铁道部优秀辅导员,被人说我红得发紫。但我也有过难以逾越的沟坎。</p><p>因为我在厂专案组工作,得罪了某人,某人把我从学校强要到总务科。当时我已经办好了进修手续,就要去进修了,组干科给他26个名额让他选,他都不要,他就点名要我。他原本是一个正科级,因为某些原因,被贬为副科级,所以他怀恨搞专案的所有人。他报复不了别人,把我要到总务科后,他把所有对专案组的恨全部洒在我的身上。</p><p>我们专案组组建的时候是16名男士,就我一名女士,他总务科要人他不点名要男士,却偏偏要我去,也许他是觉得女的好欺负一些。</p><p>1980年10月,组干科通知我到总务科去,指明是接替退休的余师傅的工作,管理总务科的档案。</p><p>我去总务科的第一天,看见副科长坐在大办公室里(当时科里没有正科长),我说科长,我来报到了。科长眯了我一眼,继续看他的报纸,对我不理不睬。我站在科长面前尴尬地等待着他的分配,见他专心致志的在看报纸,见总务科的人员都陆陆续续的聚集到了办公室,想起今天是周一,是集中开会的日子,便准备找个椅子坐下来。</p><p>“小杨。”我刚转身准备找椅子的时候,突然听到科长叫我,忙回头答应了一声。</p><p>“这样,幼儿园、食堂、电话室,这三个部门你选一个。”</p><p>“啊?”我听科长这样说,当时就懵了。心想:组干科科长不是让我来接替余师傅的工作吗?怎么现在让我去这些部门呢?我说:“科长,不是说……”</p><p>“什么是不是?你到我这里来了就得听从我的安排,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你不服就去找组干科。”</p><p>我在专案组的时候,这个科长每次见到我总是老远就笑眯眯的跟我打招呼,我也会很客气的跟他说话,当时他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个非常和气的人。今天见他无缘由的这样吼我,我不知道这个船到底是弯在哪里?办公室那么多人,我第一天来科室报到,科长却用这种口气吼着跟我说话,我真的想不明白科长是为了什么?我叫了一声科长,眼泪控制不住唰唰唰的流了下来。在这以前我从来没有当着外人流过泪,我当然也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p><p>“现在就这样,到我这里来了你就得服从我的分配,不服你就去找组干科。”</p><p>科长继续吼着,办公室那么多人,我知道大家的眼光一定都射向了我,我真的感觉了无地自容。于是,我捂着脸跑出了办公室。我到对面公共厕所去,心想:我与科长从未有过接触,更谈不上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是科长把我要来的,他为什么会这样对待我呢?我擦干了眼泪,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去了组干科。</p><p>组干科科长说:“这个Xxx怎么这样呢?我给他26个人他都不要,他就点着名要你,说好了的事,他怎么又……”科长说:“你先回去休息,等我的通知。”</p><p>第二天我接到通知,让我去总务科房管组上班。房管组连我三个人,那两位正负主任非常好,我在房管组愉快的工作了几年。</p><p>1983年,我们单位各科室定员,总务科确定定员八位干部。但科长坚持不报我上去,最后我们科室只定下了七名干部。他宁可科室少一名干部他都不报我。</p><p>党委书记找到我说:“我们知道小杨你很委屈,但这次定员,必须从基层往上报,但他连你杨瑞芝三个字都不写,我们跟他谈过多次,他就是不报你,这次定员是要局里批的,局里要求必须从基层上报,所以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p><p>定员没有了我,我便离开了总务科,去了属于总务科管辖的厂招待所。</p><p>1985年,我由招待所借调到派出所搞特业管理,一年后我被评为武汉市先进个人,派出所要继续留用我,科长坚决不同意。我回单位后,他却让我去看澡堂。而且问我:“你说是法大于权,还是权大于法?”</p><p>1990年,厂领导派我到汉阳区搞人口普查,我在区里干出了很好的成绩,一年后我被评为汉阳区先进个人。当时区领导想把我调到区政府工作,但因为我们单位直属中央,区里无权直接调我,他们想通过协商的办法把我调到区里去,可他们坚决不同意,而且说什么:“你去可以,除非你在单位办辞职。”后来区政府想继续留用我,他也坚决不同意。等我回单位后,他居然要我去看蒸饭间,打扫开水房的卫生。我实在受不了了,因此刚刚42岁的我不得不“病退”要求离岗。这个坎我实在是无法过去。</p><p>我为什么42岁就会要求离岗?很多人想不明白,我更是有口难言。我从派出所工作一年后,被评为武汉市先进个人,回单位后被“下放”去看澡堂;90年我到区里搞人口普查,一年后被评为汉阳区先进个人,回单位后被“踢”去看蒸饭间,打扫开水房的卫生。那时候,一定会有人以为我在外工作期间犯了什么错误,所以被科长“惩罚”!可我能向谁去诉说?向谁去解释?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借单位号召减员的“机会”含冤申请病退。</p><p>“病退”以后,我一直没有向任何人诉说过我前段心酸的历史,很多人质疑,我为什么这么年轻就退休,可我无法向他人解释,因为一言难尽。这些事憋在我心里整整二十八年,在这二十八年间,我没有向任何人诉说过我的痛苦和委屈。前不久,有人向我道出了他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疑惑,说想不通我这么兢兢业业的工作,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我真的是有口难言。今天,我想借此机会诉诉我心中的不平。</p><p>现在,已经七十岁的我,生命已进入了倒计时,回头看看过去的我,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唯一给我留下的是人们对我诸多的称呼。然而,在这诸多的称呼背后,却遗留着我心酸的历史。</p><p>刚才我到医院去有事,碰见了我73岁病友的女儿,她称我大姐,跟我聊她妈妈的病情。当她得知我已经七十岁了的时候,忙改口说:我该叫你阿姨。说:看你的外貌真的看不出这么大的年纪。我说:叫什么都可以,所谓的称呼,只是一个人的代号而已,没有必要那么认真。</p><p>是啊!我真的不在乎他人对我的称呼,只要不是骂人的都行,我女儿有时候叫我姐姐我也答应。还有我的几个侄女儿,她们有时候调皮的叫我大花,有时候叫我老杨,有时候甚至直呼我的大名,我都会笑眯眯的答应她们。</p><p>想想我这一辈子,人们给我留下了很多的称呼。父母叫我小姑娘,哥哥姐姐叫我妹妹,弟弟叫我小姐姐,姑父姑母叫我丫头,表姐叫我表妹,侄儿、侄女、姨侄女儿叫我姑姑、小姨,侄孙、侄外孙叫我姑奶奶、姨家家,邻居、朋友们对我也有各种不同的称呼。如:有朋友叫我杨杨,有朋友叫我咪咪,有朋友叫我杨子,因为我的头发天生发黄,有的朋友还叫我洋姑娘……</p><p>记得小的时候,我第一次听到外人对我的称呼是“小鬼”,我高兴得不得了,忙对我的好朋友玲玲说:那个叔叔叫我小鬼,嘻嘻!那种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p><p>下放农村的时候,我刚刚十六岁,那时候我个头很小,但我是十五名女知青的小组长。农民接我们的时候,看到我挂一个组长的牌子,都以为我是谁带去的小妹妹,后来得知我也是下放青年后,她们都称我小队长。</p><p>参加工作后,师傅和同事们都叫我小杨。到子弟学校后,大家都叫我老师。到专案组工作后,大家都叫我小杨同志。结婚有了孩子后,丈夫叫我大花,女儿叫我妈妈,还有人叫我嫂子。</p><p>从学校来到总务科房管组,有人叫我干事。从总务科到招待所负责后,有人叫我所长。在派出所搞特业管理时,大家都叫我同志。90年在汉阳区委搞人口普查,我们主任叫我老杨,大家都跟着叫老杨。在人口普查期间,我到区属各个街、乡、场讲课,大家都叫我杨老师。最后走麦城看澡堂后,大家都叫我杨师傅。</p><p>1992年2月,刚刚42岁的我就要求 “病退”了,到一私企当办公室主任兼出纳,大家都叫我主任,也有人叫我出纳。到公司的服装厂销售部当经理期间,服装厂在武汉市各大商场都有销售点,那时候大家都叫我经理。私企转向后,我到湖北中医学院成人大专班学习,老师和同学都称我同学。我在湖北中医学院附属医院实习,及在私人医疗诊所工作期间(主要做推拿按摩,帮老板发药),大家都叫我大夫。诊所老板移址到深圳后,我到私人文化公司上班,是编辑部的主任,大家都叫我主任。到长江文艺出版社《白桦林》学生工作部工作后,有人叫我记者,有人叫我编辑,大多数人都叫我老师。后来领导任命我为校园生活栏目组主任。大家又叫我主任。在楚天都市报多次投稿后,我被邀请为通讯员。到老年人大学上学后,我又回到了学生的位置。零几年我成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又有人称我“作家”。呵呵!名不符其实。</p><p>这就是我,一个多元无能的我,竟然获得了如此之多的称呼。然而,在这些称呼的背后,却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史。</p><p>杨瑞芝</p><p>2019年12月23日于武汉</p> <p>虽然已经几十年了,受到这种打压,我还是难以释怀。是因为他的报复,所以完全改变了我后半生的命运。我如果去师范学校进修了,我如果继续当老师,我不会退休这么早,而且我的退休费会比现在多很多,我也不至于四处奔波。</p><p>专案组组建的时候,有十六位男士,就我一人是女的,我在专案组也只不过是管理资料,可他怀恨专案组所有的人,他不敢点名要那些男士,他可能认为我没有后台,没有根基,又是一个女的,他认为我好欺负,所以把我要到总务科,然后把他对专案组的恨全部洒在我的身上。我到了总务科,照样兢兢业业的工作,但他视而不见,却想方设法的打压我。也是因为前不久有同事提起了这件事,让我想起了过去,因此我很想把这件事说清。我知道这件事已时过境迁,再提起来没有什么意义,但有时候只要想起来,还是难以释怀,现在也算是一吐为快了。今后,我不会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了,因为过往的一切都是浮云。</p><p><br></p><p><br></p> <h3>杨瑞芝</h3><h3>2019年12月23日于武汉</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