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2019年的平安夜,我匆匆忙忙赶回西安,却见到了父亲最后一面。其实,母亲并没有告知父亲的病情,以为还像往常一样,父亲会转危为安,谁知,父亲这次终究没能挺过来。</p> <h3> 1955年的暮春,一个莺飞草长的日子,还在长安老家放牛的父亲看到玉门油矿来人招工,便毅然踏上了西去的列车,成了新中国的第一代石油人。在四十年的石油生涯里,无论是玉门油田的戈壁大漠,还是陇东油区的崇山峻岭,都留下了父亲拼搏的足迹。</h3> <h3> 小时候,我曾随母亲来到庆阳探望父亲,在那个缺少吊装设备的年代里,大多的重体力活都是由人力完成的,百十斤的油管父亲扛起来就走,小一吨重的抽油机减速箱也是五六个人直接抬上车,看着父亲那青筋外露健硕的双臂,幼小的我总觉得父亲就是一座山。父亲上班时性格乖张,退休后却一下子变得温和,尤其是几个孙子孙女降生后,父亲总是乐呵呵地领着他们,买这买那,成了几个小淘气的保护神。</h3> <p> 虽然父亲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但好学上进的父亲还是在玉门夜校完成了高中学业,宝剑锋从磨砺出,多年后父亲成了采油二厂赫赫有名的“高技师。”父亲工作生涯的高光时刻应该是在胡文瑞厂长组建环北大队(樊家川作业区的前身)的时候,性格坚毅办事沉稳的父亲进入了胡厂长的视野,在组建环北大队的日日夜夜里,父亲一帮人从营地选址、宿舍修建、产建配套、人员培训等方面抓起,大半年的时间都住在环县,有时来董家滩的厂办大楼开会,也是匆匆忙忙的回家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走,就这样为二厂上产立下汗马功劳的环北大队走上了朝气蓬勃的自强之路。晚年的父亲还一直牵挂着樊家川作业区,我休假探亲,父亲总爱问该作业区的人和事,当听到樊家川作业区已经成了二厂的主力区块年原油产量达到30万吨的那一刻,父亲露出了惬意的笑容。那笑容里有饮马环北岁月里的豪迈,有“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告白。</p><p> 在待人接物上父亲总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是“欲除烦恼须无我,历经艰难好做人。”意思就是只有无我才能为公,历经艰难困苦才知做人不易。80年代,父亲被评为局劳模,厂领导破例让父亲几个劳模到苏杭逛逛,美丽富饶的江南美景也留不住我为祖国献石油的心,10天的行程一结束,父亲便立刻投入到如火如荼的上产会战中。从老一辈石油人的身上,我看到的是信仰的力量和奉献的人生。</p> <h3> 父亲是一个有自我健康意识的人,退休后和几个老伯在龙广场走圈散步,约好的时间就一定要遵守,有时开饭晚了父亲宁可不吃饭也要按时赴约。随着年岁的增长,父亲的健康也是每况愈下,住院的频次越来越多。有一次在锻炼时,父亲突然失去意识摔倒在台阶上,碰的头破血流呕吐不止,被120接走后,母亲捡起沾满血污的上衣拿回家去洗,围观的人“善意”地提醒“不用洗了人没救了”,然而仅仅一个晚上的救治父亲就脱离了危险。还有一次父亲住进了ICU,那个ICU病房里有7个危重病人,一周后父亲出院了,其他6人全挂了,其中还有一个16岁的少年。</h3> <h3> 再健壮的身体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再顽强的生命也会有幸运用尽的一天,父亲终是走了。收拾父亲房间杂物时,满脑子都是对父亲的记忆。那几样老旧的实木家具是父亲当年叫浙江木匠打制的,几十年都舍不得换掉;那一堆堆的药瓶是父亲晚年离不开的“宝贝疙瘩”,每天都是一把一把地服用;父亲嗜爱抽烟,抽烟时总爱打开窗户身子倚在窗台上,对着窗外吞云吐雾......</h3> <h3> 上过一柱香,给父亲点燃一支香烟,望着窗外的景色,那是父亲看惯了的花开花落、枯草逢春。斯人已去草木犹存,思忖间,一滴泪滴在了我手背上。</h3><h3><br></h3><h3> 2020年1月13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