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雪花纷飞时

山水湾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提笔,已是隆冬。</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夜幕低垂,雪花飞舞,晚风泛起了寒冷的涟漪,在这骤降的温度里,冷风贯满了我的衣襟。望着窗外片片飞花,任由她一片一片铺满心灵大院。</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台灯下,握着的笔从指尖滑落,所有的思绪涌来,炉火旁,渐渐地把所有往事点燃,唯有一件如鲠在喉,至今在脑海里不停的单曲循环、刻骨铭心,久久不散……</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是08年的冰灾那年,离过春节还不到一个月。</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天下午,和机关雷主任一行在下乡检查途中,接到了在长沙的弟弟打来的电话:“哥,今天务必来趟长沙”,声音急促而且慌乱,瞬间预感到会有什么事将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我不敢多问,也不敢多想,交待手头工作后,和姐夫、姐姐一道风尘仆仆,忐忑不安地赶赴长沙。</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到长沙时己是万家灯火。夜幕下的长沙城好像是一颗晶莹剔透、镶嵌在湘江之滨的一颗璀璨夺目的夜明珠,把整个长沙城照的通亮。</span></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到达弟弟家保姆阿姨开了门,屋里没有开灯,室内的空气好象凝固一样,令人窒息,一家人默默的静坐在沙发上。看到我们来了,弟媳妇赶忙起身开灯,招呼我们坐下来,阿姨给我们沏了一杯热茶,弟弟坐到了我的身边,点燃了一根烟,随着烟圈渐渐升腾,慢慢地讲述起已经发生的一切……</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原来,在长沙念小学的侄女,学校放寒假了,准备回老家过年。那天,她说口腔右边不舒服,有点痛,于是去医院做了拍片检查,可是,万万没想到是老教授看了片子之后,慢慢地摘下老花镜,神情凝重的望着弟弟,摇了摇头说:太迟了,怎么不早点来呀!</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老教授的话犹如晴天闷雷,瞬间击垮了一位父亲有血有肉的灵魂之躯,弟弟拉着老教授的手,讫求、语无伦次的央求着老教授,那嘶心裂肺的声音,久久的在医生办公室里回荡。</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弟弟拉着丫头的手,磕磕绊绊地走出了医院大门。可是,弟弟还是心有不甘,抱着希望又去了另外几家医院,结果都是一样。</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弟弟是一个刚毅的汉子,在长沙打拼多年,经历过无数次的磨难、坎坷和挫折,都一一闯了过来,可是在面对骨肉亲情面前,这道坎能否迈过,只求上苍开眼,老天保佑平安渡过。</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丫头坐在车的后排,低头玩着手机。丫头活泼可爱,能歌善舞,可是,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弟弟开着车,紧咬着嘴唇,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的往下掉。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条弯路,晃晃忽忽的回到了家……</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听完弟弟的讲述,我们都感到太突然了,无法接受,姐夫说,到专业性强的肿瘤医院去看看。</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第二天,我们早早的来到了一家肿瘤医院,结果还是一样。望着手里的诊断书,此时,弟媳象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绝望的叹气落泪。我强忍着眼泪,走到窗户边,只看见丫头一个人正开心的在雪地里堆着雪人玩耍,此刻,我的心碎了。</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时,医生走过来给我们提供一个信息,说,要我们去上海第九人民医院找一个姓张的教授,医生说,只是在电视讲座和杂志上见到过他,如果能找到他,也许会出现奇迹。</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抱着求生的欲望,我们决定马上启程去上海。可是去上海,又谈何容易,那年正值冰灾,飞机停飞,火车停运,仿佛整个世界都处于静止状态。</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我们在等待中等待,在煎熬中煎熬,唯愿冰雪早点融化.…</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清楚的记得,那是腊月十五的晚上,朋友告诉我们有一趟试班飞机,从长沙黄花机场试飞上海要我们马上去机场。</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们匆匆赶到机场时已是子夜时分,虽然已经登机,可是由于天气原因,飞机迟迟没有起飞,在机舱内经过漫长的等待后,飞机终于开始启动,滑行,拉升,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经过一个小时左右的飞行,飞机已经在虹桥机场上空盘旋,从舷窗向下俯瞰,整个上海灯火辉煌,黄浦江好象是银河从天而降,东方明珠塔熠熠闪光,处处都已经呈现出了节日的气氛。</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nbsp; 上海,对于我来说是故地重游。第一次来上海时是以旅游者的身份,到处都是新鲜的,南京路、外滩、东方明珠……我还特意地到了以我们家乡命名的“常德路”走了一趟,对上海充满着好奇、羡慕和向往。可是这次重返,心情沉重、压抑,只希望上海能给丫头带来好运,带来希望。</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走出虹桥机场时,己是凌晨两点多钟了,弟弟要我们先找个地方睡觉。自己则披着一件长长的棉大衣,连夜去医院排队,弟弟是想排在最前头拿到专家号。</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夜幕下,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身后雪地上拖着那一串串疲惫的脚印时,我落泪了,泪如涌泉,可怜天下父母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第二天,终于挂到了专家号,但不是我们想要找的那位张教授。教授仔细地给丫头复查了一遍,又反复的看了看片子,然后声音低沉的说:“希望不大,还是早点回去吧。”教授的话使一家人顿时感到天崩地裂,弟弟靠着墙,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了,慢慢地滑倒在地上。一个父爱如山、一个有责任担当的父亲,终于被这无情的病历击倒了,弟媳妇跪在地上抱着遍身颤抖的弟弟,夫妻二人泣不成声。我再也控制不住了,跑到窗户边,拍打着窗户玻璃,嚎啕大哭,骨肉亲情在这一刻象开了闸的洪水,在方寸中肆意撞击、奔腾、咆哮……</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窗外,天空暗沉,飞絮满天。</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同医室的一位好心女医生,看到我们悲痛欲绝的样子,满含泪花同情地对我们说,今天下午有一个专家病例汇诊分析会,病例不多,因为冰灾,很多病例都压在路上了上不来,你们报一个名,或许对你们有帮助。</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按照医生的指点, 下午,我们顺利的进入了专家病例分析室,刚刚坐下,就听见专家组组长作了自我介绍,原来,这位专家组长就是我们不远千里,苦苦追寻的张教授,顿时,我,热血沸腾,差点失态的喊了起来,“丫头,你有希望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颤颤惊惊,双手把病例和胶片递给教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室内,威严而宁静,偌大的会议室里,一部投影机把胶片放大到专家面前。专家里头有蓝眼睛黄头发的欧洲人,也有皮肤黝黑的印度人,他们时儿在银幕前指指点点,时儿窃窃私语,就像是军事家们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指挥着一场必胜的战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看到专家们全神贯注的背影,这几天来的焦虑、疲惫得到了极度的放松,耳畔仿佛又听到了丫头小时候舞动着小手唱的那首儿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是个宝.……</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窗外,雪渐渐小了,天空也开朗了许多。</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教授亲自安排下,丫头顺利的住进了医院。</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病房里,丫头悄悄的把我拉到一边,小声地问我:"伯伯,这几天爸爸怎么不高兴,是不是我做错事了?伯伯,我还有作业没做完,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听完丫头一连串的的问话,心里顿时象针扎的一样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抚模着丫头,把丫头搂在怀里,心里喃喃自语,傻丫头,不是你不好,是爸爸妈妈不好,丫头啊,你命悬一线,心里还在想着学习,伯伯怎样才能告诉你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深夜,丫头开始有点疼痛,但是丫头很坚强,没有吱声。弟弟发觉后,急忙拿止痛丸子。医生说过,丸子一次只能吃半片,看见弟弟颤抖的手,丸子怎么也掰不开、拿不稳,掉了又拿,拿了又掉,我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转过头,蒙在被子里,泪如泉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接下来时间里,教授和他的团队开始了独特的治疗方案,充分展示了教授的精湛医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也许是丫头还小,没有精神压力,也许是药物用的不同,更重要的是教授医术高超,病情逐渐稳定下来了。</span></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转眼已到年关了,我得回去,家里面还有父母家人。</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兄弟情,手足情;兄弟情,骨肉情。 临分别的那一刻,弟弟含着眼泪望着我,欲言又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知道,此时弟弟是多么的不想让我离开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知道,我这一走弟弟身处异乡更加孤援无助,没有人倾诉,没有人分担压力和痛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更知道,弟弟此刻是多么的想和我一起回家过年啊! 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锥心的痛。</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弟弟目送着我上了去机场的士,透过车窗,我泪眼湿眶的回头望去,弟弟仍然站在原地,任凭风雪吹打着面颊,久久的,久久的不愿离去……</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到达浦东国际机场时己是傍晚时分,沿途彩灯、彩旗、大红灯笼、中国结随处可见,年味已经很浓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因为结冰路滑,飞机晚点一个多小时后才起飞。当飞临到长沙黄花机场上空时,不能降落,盘旋几周后,只好备降江西南昌机场,等待飞机加满油后,我又飞回到了原点---上海浦东国际机场。</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年雪花纷飞的那一年的那一夜,我伴着雪花在天空中飞舞了一整夜!</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人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又是多么的无助,那年雪花纷飞的回家路是多么的艰难而漫长啊!</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当我带着五味杂陈赶回家时,远远就看见年迈的老母亲怀揣着双手,佝偻的站在雪地里,执着地望着我们归家的路….…</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丫头经过专家组的精心治疗,犹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现在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亭亭玉立,风华正茂。</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总有岁月可回首,且与亲情度芳华。</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落笔,已是深夜,飞花、雪夜,又是一暮。</span></p><h1> &nbsp;</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2020 年1月12日子夜</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