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婆母自去年突发晕眩,到医院检查出有脑血管堵塞一疾,每年的冬天,当天气日益寒冷,婆母的老病根就会在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突然发作。这次婆母就是在与家公去乡镇领取养老金的路上突然犯病,走着走着突然眼冒金星,双腿无力,然后就是翻江倒海地呕吐,听家公说这么冷的天,剧烈地呕吐令婆母全身乏力,连头发尖都湿了,好在有家公在身边及时照料,加上乡邻的帮助以最快的速度把婆母送到乡卫生院治疗才排除了危机。老公是个孝子,担心乡卫生院医疗条件不好,耽误治疗效果,就主张让婆母到脑血管专科医院去治疗,当即与哥嫂取得联系,让哥嫂先送婆母到邵阳市第二人民医院,嫂子先行照顾,随后安排我去照顾婆母至出院。于是经与单位同事协调,调休一个星期,带上被褥衣服与一些婆母喜欢吃的食品从怀化驱车直至邵阳,不敢耽误半分。</h1><h1><br></h1><h1><br> 去照顾病中的婆母我还是很愿意的,说起与婆母的相处,自与老公相识之日算起至今也有20多个年头了,那时我20岁,婆母四十多岁,她身材高大,做事麻利,留一头精致的短发,显得精神饱满。那时的婆母有着强悍的身体,正如邵东一首民歌里唱到的“上山能挑百斤担,下水摸得水田螺”,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农村妇女。家公当时承修黄家坝水库的渠道,婆母跟着家公一起扛水泥,做苦工,一点都不比村里的男人逊色。承修水库攒下来的一点积蓄,再东挪挪西凑凑,总算盖起了家里的三间瓦房,家公经常说,这三间瓦房有一半是婆母的功劳。</h1><h1><br></h1><h1><br> 婆母生了仨儿子,娶了仨儿媳,没有女儿的她就把仨儿媳当仨女儿待。老公在兄弟中排行老二,按此理来说,我不仅是二儿媳,还要充当二女儿的角色。我生俩儿,坐的俩个月子都是婆母在照顾的,这份情我也一直记着的。婆母倒也是个细心人,在月子里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除了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洗孩子的尿片,还把我的脏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从无半点怨言,那是候我就看到,这个与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女人,使劲搓揉着我出生儿子血迹的衣服,似乎要把那点点血迹融进她的血管里,以此生出了一种没有血缘的亲情。</h1><h1><br></h1><h1><br> 这种亲情一直维系了我半辈子。都说一个女人嫁一个老公,不是嫁给老公一个人,而是嫁给他全家,包括父母,还有三姑六婆。我很爱我的老公,自然也就很爱他的家人,老公是个人见人爱的大才子,棋琴书画样样皆通,朋友们都说我中了头奖,拥有这么好的一支潜力股。我感恩婆母把这么优秀的男人送给我,相濡以沫的这大半辈子,老公的全面发展一直给我传递一种向上的正能量,是这个男人让我体会了从一个少女到母亲的角色转变,让我从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挤身到企业职场,让我慢慢变得成熟与稳重,这一切我都得感谢婆母,是她赐给了我今天的幸福生活。而今我又到了婆母当初接纳我的年龄,婆母看着我从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了一个中年妇女,我看着婆母从一个强悍的中年妇女变成了一位体弱多病的老人。这个过程似乎都是规划好了,我正在走婆母走过的每一段路,我的子女也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也快当婆婆了。回首婆母一步步变老的过程,同时也在体会婆母一步步的不容易,婆母的今天也许就是我的明天。这么多年了,我要把婆母曾经在我床前忙前忙后的日子慢慢积攒起来,在她需要的时候,一点一点地还给她,还要把她曾经使劲揉进血管里的血液再流到我的血管里,让她感受到我的血管里其实已经与她在流着相同的血,这便是我愿意去照顾婆母的理由。</h1><h1><br></h1><h1><br> 赶到医院已是下午了,见到婆母的时候嫂子已在医院照顾婆母好几天了,这几天里婆母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看起来脸色尚可,只是精神欠佳,嫂子说婆母食欲欠佳,不过还是一天比一天好了。病房里住了三位病友,邻床是一位与婆母年龄相当的老人,得的是脑中风,陪伴她的是她老伴。再过去一床是个16岁的小姑娘,听说是脊髓里割除了一个良性肿瘤在做康复,陪伴她的是她母亲。</h1><h3><br></h3><h3><br></h3><h1> 辛苦了几天的嫂子交代了婆母的一些事情便要回家了,临走时对我说,照顾婆母这几天最难的就是每日饮食安排,外面的饭菜不对老人的胃口。我在没生老二之前婆母曾经在我家住过几年,那时我在一家私企上班,老公在部队,婆母就给我照看孩子及打点家里,多年的相处,我了解婆母的胃口,我想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件难事。晚上婆母想吃面条,我就到医院附近去转了一圈,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干净体面的小店,与老板娘沟通了下,给我现炖一锅排骨汤,再煮一碗面条。老板娘也利索,用高压锅炖排骨,加了份蘑菇菌,半个小时后就炖好了,揭开锅盖的一瞬间,排骨与蘑菇的清香就溢满了小店,接下来几个来打饭菜的家属都点了排骨汤,老板娘可能是是觉得我给她带来了生意,又看到我带了个饭钵钵,在给我打的那份汤里面又多放了几块排骨,这适合婆母的口味,晚上婆母把一碗面条都吃完了,于是我心里也就有谱了,接下来这几天可以冬瓜或者红萝卜之类的用来炖排骨,汤菜就解决了,老人家吃清淡为主,这样就不要再在吃上花心思了。</h1><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 <h1> 邻床的许叔已经在医院精心护理阿姨半个多月了,阿姨恢复得很快,已经会下床走路了。许叔是位喜乐人,而且多才多艺,邵东诗词协会会员,乐队的台柱子,吹啦弹唱样样都会,茶余饭后整个病房就热闹了,叔叔一边扶着阿姨慢慢步行,一边哼着阿姨喜欢听的戏段子,还没有完全恢复的阿姨听着老伴唱的段子,时不时也跟着哼上几句,尽管口齿不清,不知道哼唱的是什么,但是两位老人的默契已定格在病房里的一角,凝固在空气里……我真心羡慕这对可爱的老人,若干年后,也许这组画面就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这辈子,我从不羡慕别人的家财万贯,也不羡慕别人的高官厚禄,但我羡慕一对爱人在晚年的时候,还能相互照顾,手牵着手一起慢慢变老,直到老得走不动了,还能让对方感觉到,她依然是他手心里的宝。</h1><h1><br></h1> <h1>两位乐观的老人把婆母的情绪也带动了,数天不怎么讲话的婆母坐在病床上,说起了寻常百姓事,聊起家里的人情世故,哪家老人又过世了,哪家父母又大寿了,哪家的鸡鸭又被偷了,哪家又建了楼房,哪家的儿女又在外面发了财……聊家里的看家狗,我们开车回家,车就停在外面的马路上,狗晚上就钻到我家的车底下睡觉,给我守车子……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许叔叔说,到这个病房的人都是有缘人,拉拉家常,道道世间百事,都是一种放松的方式。我很赞同许叔的观点,人老了,最怕的就是孤独,最需要的就是陪伴,老人家喜欢唠叨,我们只需要做一个忠实的听众,哪怕唠叨的这些事在耳边重复了很多遍,我们还要当一件很新鲜的事,饶有兴趣地听着就行。</h1> <h1><br> 接着许叔叔就跟我们拉起了家常,说的最多的就是他们的满姑娘,许叔叔有五个儿女,最疼她们的就是最小的满姑娘,满姑娘心实,对待父母都是尽心而为,从不去比较家里的兄弟姐妹,对老人的生活起居照顾得细心周到。满姑娘很能干,开了一家房地产二手交易公司,管理着好几十个员工,平日里忙得连着家的功夫都没有。这次阿姨突发脑病,只有满姑娘急得眼泪水直淌,生怕阿姨有个一差二错,到即放下公司所有事情,扎扎实实的在医院陪伴阿姨,直到阿姨度过危险期才放心回去管理公司。满姑娘在医院照顾阿姨的时候,端屎接尿,按摩擦身,喂茶喂饭……每个事情都用心地做得很好,用满姑娘自己的话说,妈在,家就在,天大,地大,母亲最大。<br><br></h1><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 <h1>阿姨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爱美的,以至于年老了还留着一头长发,已经两鬓斑白了,还不肯剪去,还要许叔叔跟她扎两个羊角辫,许叔叔就跟阿姨梳头,可是扎来扎去,许叔叔扎的辫子阿姨就是不满意,我想扎辫子是我的拿手好活,就自告奋勇说跟阿姨扎辫子,我在跟阿姨扎辫子的时候,阿姨说我就像她的满妹子了。我的床铺就置在婆母与阿姨的床铺中间,左边是阿姨,右边婆母,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把床两边的帘子拉起来,这样我与婆母就有个私密的空间。可是旁边的阿姨又要我拉开,她就睡在我头顶的一侧,帘子一拉开,阿姨的脸就对着我的脸,昏黄的灯光下,我看见阿姨一直用别样的眼光看着我,目光里满是慈祥,看着看着,阿姨便沉沉地入睡了。我想,阿姨是不是又把我当成了她的满妹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阿姨熟睡的呼吸声丝丝入耳,但我还是不忍把帘子再拉起来,老人家需要这种有声息的陪伴,我想,今晚我就当回她的满妹子吧。</h1><h3><br></h3><h3><br></h3> <h1>照顾隔壁小姑娘的那位母亲大我一岁,我叫她谢姐,才陪女儿从北京做了手术治疗回来,过度的操劳使她看起来精神疲倦,年纪轻轻额头上就长出了不少白发,谢姐说是为女儿急的。小姑娘每天要做四次康复训练,上午两次,下午两次,现在还不能迈开双腿走路。从我进病房那一刻开始,就没看到谢姐停过一分钟,做了康复训练后,就是不停的给小姑娘按摩,从大腿根部按到脚裸,每次都让自己精疲力尽才肯休息一会。婆母身体有点虚,下床走路还要搀扶,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还放不得手,每次搀扶婆母下床活动,谢姐就说,我多么希望我崽也能像你婆母一样,迈开双腿走路就好。自从女儿得病以来,她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没有吃过一顿可口的饭菜,连做梦都梦见女儿能站起来走路了……我深深理解谢姐的心情,我也是一位母亲,儿女的痛就是自己的痛,痛在儿女的身,扎的是父母的心。我本想安慰谢姐几句,说不要着急,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后来一想,这话我说来轻松,是当事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不着急的,儿女是父母心头的一块肉,割到哪里痛到哪里,与其这样无关痛痒的安慰,还不如在小姑娘试着站立的时候,多站在她旁边,给她安全感和站起来的力量,每天多一点训练,多一点陪伴,早点结束她坐在轮椅上的日子,然后让身边这位母亲早日实现女儿健康如前的愿望。在这个病房里,我是个清醒的旁观者,我一面体会着老人家的不易,一面体会着小姑娘的坚韧,对“上有老,下有小”这个概念越来越清晰了,我觉得人到中年的重要性,这个时候都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把事业干的多成功,也不是要去挣好多的钱,而是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留着健康的身体去好好孝敬老人,好好把儿女养大成人,好好陪爱人过完余生。</h1> <h1> 在医院陪伴婆母的日子就这样在平淡中一天天度过,我每天按部就班的做着同一件事情,简单的一日三餐,简单的医院日常护理,简单的陪伴。邻床的阿姨已经出院了,是最心疼他们的满妹子接阿姨回家的,婆母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恢复得很快,除了走路还需要搀扶外,其他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医生说明天可以出院了。只有那个16岁的小姑娘可能还要继续在医院做康复。我只愿小姑娘也快点好起来,早点回家与家人团聚。</h1><h1><br></h1> <h1></h1><h1><br></h1> <h1></h1><h1>下午,阳光正好,婆母换上了体面的衣裳,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浴着下午温暖的阳光,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想,明天我也可以放心地回家了。</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