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我们曾经来过

鸿雁

<h3> &nbsp;&nbsp; “这个世界我曾经来过 ”这是小丽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nbsp;&nbsp;&nbsp; 小丽今年三十五岁,是一个“渐冻症”患者。 &nbsp;&nbsp;&nbsp;&nbsp;认识小丽源于她的母亲,那天早晨,一个矮小瘦弱的中年妇女,急匆匆跑进我们的病房,开口就问我要“注食器”,我犹豫着要不要给她,因为“注食器”相当于我们正常人的碗筷,是不能随便借人的。见我犹豫,中年妇女开始抹眼泪,我最看不得眼泪了,因为这一年多来,我也是在眼泪中度过来的。我忙从柜子里拿出“注食器”来递给她,护士说,用过的“注食器”别人不能用,要买新的才可以。 &nbsp;&nbsp; 中年妇女哽咽着问,哪里有卖的?我忙说,医用器材用品店,就在同济医院出大门左拐就到了。中年妇女慌张着往电梯跑去,刚跑出几步又转回来说,可我不能去啊,孩子一刻也离不开人。一样焦虑的神情、一样慌乱的步伐、一样无助的眼神,我仿佛看见了爱人刚生病那会的我。 &nbsp;&nbsp;&nbsp;&nbsp; 我马上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的“注食器”递给中年妇女,中年妇女接过去的时候,嘴唇翕动,手脚颤抖,眼泪哗哗流出来,我突然有种跟她同病相怜的感觉,我安慰她说,没事的,快去给孩子弄吃的。后来,我特地去医用器材用品店给她买了几个注食器。 &nbsp;&nbsp;&nbsp;&nbsp; 从那以后,在开水房、晾衣间偶尔遇见会说说话。从中年妇女口中,得知躺在病床上的是她女儿,名叫小丽,孝感人。小丽在武汉上的大学,武汉大学研究生毕业。每当说到小丽学历的时候,中年妇女都是一脸骄傲。 &nbsp;&nbsp;&nbsp; 一天晚上,我们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听到别的病房传来吼叫声,我顺着声音寻过去,发现一个高高大大、很帅的小伙边踢着病房的垃圾桶边吼着,我也很累,我每天要上班、要接送孩子,还要到医院来伺候你这半死不活的人。 &nbsp;&nbsp;&nbsp; 我最见不得谁对一个无法动弹的病人发火,我冲进去对着小伙大声说道,这里是医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请你控制你的情绪。其实我更想做的是,冲上去对着他踢上几脚。小伙立马转过脸来说,“渐冻症”这个病国际上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人家科学家霍金不比我们有钱,人家看的医生都是在国际上有名气的,可最后还是没治好啊。小伙话音未落,躺在病床上的小丽哇哇大哭起来,我安慰着小丽,没事的,现在医学这样发达,一定会没事的。 &nbsp;&nbsp;&nbsp;&nbsp;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丽,小丽长的很漂亮,但白白净净的脸上充满着恐惧。小丽母亲递给我一把小椅子,我就在小丽床边坐下来,当我的手触及到小丽身体的时候,我浑身发凉,这哪还是一个人啊,浑身一点肉都没有,就只剩几根骨头支撑着。我鼻子一酸,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小伙觉得无趣,抓起背包匆忙离开了。 &nbsp;&nbsp;&nbsp; 小丽绝望地看着小伙离开的背影。从小丽断断续续地讲述中,我知道了她跟小伙子的事情。他们是高中同学,但整个高中时期,他俩都没说过一句话,后来考上大学,一次同学聚会的时候,他俩才开始交往。小丽研究生毕业后,在国企工作,她通过自己的勤奋努力,在企业做的还很成功,后来他们结婚了,再后来有了孩子,小丽拿出全部的积蓄,在武汉买了房,眼看着生活越来越好。 &nbsp;&nbsp;可天有不测风云,有天早晨,小丽梳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指头不听使唤,她以为是颈椎病犯了,找按摩店按了几次,也没太在意。过了一段时间,一条腿也不听使唤了,没过几天,舌头也不听使唤,她心里着了急,去医院做了很多检查,最后确诊为“渐冻症”。 从发病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婆家人不想给她治病了,可娘家的母亲却不愿放弃,小丽说自己活的很累,但又心存幻想,原因是她舍不得六岁的儿子。小丽反复念叨,这个世界我已经来过就足以。 第二天一早,小丽母亲就急匆匆跑到我们病房,你快去看看小丽,我心里一紧忙问道,怎么了?小丽婆婆来了,让小丽把房子过户给她儿子。这话一听,我怒发冲冠,人还没怎样呢,就迫不及待了。 我过去的时候,见一个打扮很干净的妇人正与小丽说着什么,小丽一脸惊恐地望着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我伸张正义的心突然就熄灭了。这个世界谁都活得不易,小丽是他们家的顶梁柱,小丽倒了,他们家就倒了,孙子以后要生活、要上学,钱从哪里来?小丽的病是治不好的,这个病要长期待在医院,高昂的医药费迟早会把一家人压垮。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在现实面前,我竟哑口无言。 小丽说,这个世界我曾来过,就绝不后悔。小丽跟她母亲还在医院苦苦支撑着,自此再没见她婆家人来过。 是啊!这个世界我们都曾来过,有些人驻足很久,有些人匆匆而过,但都无需后悔。<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