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 那些年味儿

如梦

    马上腊月二十，"年"还没被我提上日程，考完试，终于可以把“年"拽进脑子里来了。准备开始例行扫除、收拾归整。

    儿时的年，早早就开始撞击着人们的听觉味觉视觉，牵动了小孩子的吃心玩心乐心。儿时喜欢过年盼过年，如今年还在，年味儿却不复从前，怎么也找不回那份欢欣喜悦。于是，那些年，那些潜在心底的年味儿一次次被回忆扯出来……

做新衣
    缝纫机和电熨斗算得上我家的奢侈品了，每年不到腊月，心灵手巧的妈妈就开始忙着给村里孩子做新衣服了，有的送过布来量了尺寸裁好就行，有的得用缝纫机帮着做好才算完事(这可是义务不收分文的)，一做就是好多年。缝制好的衣服还得经过锁扣眼、缀扣子、缝裤边，熨烫等工序。起初是用烙铁熨，衣服铺平，垫个湿毛巾，灶火上烧热的烙铁(后来升级为电熨斗)放在刚做好的衣股上冒着热气哧哧作响，里里外外来来回回熨烫平展，一件新衣才算完工，有时还别出心裁缝个图案呢。我现在会的那点针线活也就是这么看会的，年味就夹杂在咔嚓咔嚓的剪刀声和哒哒哒哒的缝纫机声还有烫气服时的腾腾热气中走来了。我们三个娃每年都穿着妈妈自己设计缝制的不失时尚的新衣服过年的。

大扫除
    扫、抹、洗、晒，不放过一个角落地来个隆重的大扫除是中国年延续了多少年的习俗。瞅个风和曰丽的日子，一家人早早吃过早饭，父母把家里能搬的家什都搬到院子里，把我们三个娃也放到院子里玩耍晒太阳，然后把家里上上下下打扫擦抹干净，窗户重新糊纸贴上窗花，墙上挂起年画，再把炕上的席子、毡子敲打敲打，被褥拆洗缝好，窗明几净迎新喽。其实，过年过的也是一种心情，为家扫尘也时也为心灵扫个尘，眼净心净地过年过生活。

置吃喝
    杀头猪或宰只羊，分给帮着杀猪羊的一些，分给平时帮衬过的人一些，再卖掉一些，留下够一家子吃上一段的部分，再杀只公鸡(母鸡得留着下蛋，下不动蛋了才舍得吃掉)，腌腊八蒜、蒸糕，蒸馍馍，炸油花，炸丸子，买些糖和花生还有糊灶王爷嘴的西瓜瓜麻糖，炒些自家种的葵花子……从口鼻香到肠胃，连作梦都惦记呢。年味就掺杂在这些现在看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美食的美味中，被我们敞开嘴巴装进了肚子里。

剪窗花
    找块板子，贴张纸摆个花样上去，用水弄湿后，拿油灯或蜡烛熏黑，扒下来花样，针线固定在一沓红纸上，再用剪刀剪下来。妈妈和我经常做改良自己设计画出花样，用白色薄纸剪出来涂上各色颜料的彩色窗花最能引领村里的窗花潮流，村里的那些姑娘媳妇们纷纷要了花样去。那些窗花以各种姿态在窗户上尽情绽放着，散发着它独有的气息和力量。

写对联
    对联是人们对幸福生活和美满日子的愿望和祈盼，腊月二十六七，买来红纸，按照七字、九字，长短宽窄割开后叠出格子和米字，找来笔墨砚台，铺摊开来看妈妈写对联(村里土话叫写对子)。除了门上写联写福字，院里、大门外墙上要写个满院春光、出门见喜之类，猪舍羊舍贴个六畜兴旺，猪羊满圈什么的。现在还能想起妈妈讲的有人在鸡窝贴的"鸡肥蛋大"被人故意谐读成"鸡飞蛋打"的笑话来。那时的对联内容都是旧书上的，有时觉得不大好时，妈妈和我就作个修改或自己编对联，看着自己编的对子贴在门上，挺有成就感的。

糊灯笼
    过去，家家户户都要自己糊灯笼，帮妈妈糊灯笼也是件乐事，先用铁丝或高梁秸杆做出主体框架(方的、圆的、五角形、其他形状的)，废纸裁成细条用浆糊绕粘在每一根框架上，剪好彩色纸粘上去弄平整舒展，剪出穗子，贴上与当年生宵有关的剪纸，一盏漂亮的灯笼就完工了。从家里扯出根电线来挂个灯炮，这盏灯除夕要挂个通宵，之后每晚点一会儿，直到过完元宵节甚至正月才被取下。灯笼不仅照亮了夜的黑，也照亮了人们对一年好日子的憧憬。如今不再糊灯笼了，但这一段暖暖的记忆总能照亮我的心。

放鞭炮
  父母把买回来的二踢脚，小挂鞭规划好，腊月二十三、除夕、初一、破五、元宵都得有份，剩下的小鞭则分给我们三个。我们把那些小炮拆散，取一根插在墙缝里，用个带火星的木棍远远点着，赶快捂着耳朵跑开，等着那一声清脆的响声，偶尔也有响不了的，我们叫"瞎捻炮"。摔炮总是被男孩子甩得叭叭响，一个淘气的娃口袋里装着摔炮不小心摔倒炸破了刚穿的新衣服挨了他妈一顿狠揍，哭声比摔炮声还响。现在禁止放鞭炮几年了，以前有鞭炮没雾霾，现在没鞭炮也有雾霾。

过除夕
    每年除夕中午都是吃自己家做的油糕，午饭后妈妈和面爸爸剁馅，然后全家动手包饺子，饺子里要包一两个钢蹦儿，老人们说谁吃出来谁就有福气。每年包完饺万一后妈妈会帮院里的光棍老人包饺子，爸爸则帮老人挑好满满一大缸水，然后动手扫过院子和大门口，贴了对子，挂起灯笼，我们孩子们早急着穿上新衣服，高高兴兴村里疯跑去了。大人们说除夕要“守岁"熬过十二点，我们小孩子也跟着跃跃欲熬却总是熬不到点就睡了，枕头下枕着父母给的压岁钱，在香甜的梦中跨年跨岁。

走亲戚
    春节那天好像是全村老少最清闲的一天，初三就开始走街串巷，村里村外拜年走亲戚了。辈分大的在家等着招待上门拜年的小辈们，小辈们则是拎着点心罐头，走完一家又一家，收着长辈们给的压岁钱。姑姑姨夫、婶子大娘，亲戚多的得持续到年后很晚才能走完。我家的亲戚比较集中，虽说是在另一个乡，距离却不算远，抄小道翻山过沟，一天要步行着来回，算算路程也大概在二十里开外，拜完年回来的我们口袋里揣着挣来的压岁钱，拿出来数数看看，真想“私吞"这笔眼中的"巨款"，最后还是如数“充公上缴”了。

闹元宵
    拜完年，鞭炮声变得星星点点，刚消停了两天的年又掀出一轮高潮来，那就是元宵节。放鞭炮、亮灯笼、吃元宵，条件好的地方还要扭秧歌、踩高跷、划旱船、赏花灯、放社火……红红火火闹一把。元宵节的最深记忆是跟着姥姥、小姨去赏灯看红火了。走在人海中，留恋于灯海中，每年都少不了的是生宵灯，我也从每年的灯展中晓得了不少关于动物的成语。最喜欢那种电动的灯，还有像西天取经，劈山救母、老鼠娶亲之类有故事倩节的灯了。看灯回来吃元宵，妈妈边煮着元宵边给我们讲南方的汤元是捏出来的，北方的元宵是滚出来的，给我们讲袁世凯给元宵改名的故事，讲“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的谚语，听着故事，看着元宵在水里沉浮，清汤变白，也是一种幸福。元宵煮好后大人们只是尝尝，说不爱吃甜的，然后分给我们这些孩子吃，那时很奇怪这甜甜糯糯的元宵怎么就不好吃呢？长大后才体会到父母不是不爱吃而是舍不得吃，颗颗元宵中都是满满的爱啊。现在的元宵节跟平常没了两样，给孩子煮元宵时这些记忆总会随着锅中的元宵在脑海起落翻滚。

    过完元宵节，年才算告一段落，年味儿还要在门口的对联和福字上留恋徘徊一阵子才渐渐散去。

    那些年，那些记忆中的年味儿，就像珍珠项链上散落的珠子，东一颗西一颗，远一颗近一颗，拾起一些，遗失了一些，串起来虽不是原来的模样，却颗颗煜煜生辉。那些年的年味是饺子味，鞭炮味，团圆味……家的味儿，在心间浮动，缠绵悠长。
    年逼着人行动，从明天开始，收拾心情，掸尘扫家，营造出些年味儿来，准备迎接年先生的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