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名合格的食品生产监管人员

枫桥夜泊

（诚恳接受各方的批评，但不必在意其中字句的粗陋。）

就如何做一名合格的食品生产监管人员，和同道做个交流。

一、我们是管什么的。

二、我们要解决什么问题。

三、我们要有什么样的理念做事。

四、我们要有什么样的本领做事。

一、先讲我们是管什么的

我们就是“管吃管喝”的。

小时候，被大人骂只知道“吃喝”，那是说我没有出息的意思。但人不吃不喝就没命了，“吃喝”其实是“天大的事”。

入口的东西，除了药品、烟草外，都是我们要管的事。

食品生产分为两段，农副产品的种养殖是前一段，食品生产加工是后一段。我们管的是后一段。

后一段分两类：一类是食品生产企业，一类是食品小作坊。

传统的食品生产就是放大版的“厨房”。凡是食品生产企业能加工出来的食品，在“厨房”里一般都能做得出来。大批量生产的就是食品生产企业。一口锅、两只勺做食品的就是食品小作坊了。食品生产没有那么玄乎，能管好自家的厨房，也就能管好食品生产企业。道理是一样的。我说这个的意思是，无论是老兵新兵，进入这个岗位不要有畏难情绪，要有管好食品安全的信心。但是，现代的食品生产不是管一个小小的厨房那么简单的事了，大家还是要用心学习的。

监管的本质是管控风险，我们管控的是食品质量安全风险。食品质量安全风险不是从来就有的。之所以出现这个问题，那是经济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有史以来，食品质量安全严格地说是近几十年才出现的问题。以我个人的体验是，这是近20年来才有的事。小时候母亲大人出去借米借油借鸡蛋是常有的事，偶尔有人能捡到一只死鸡吃了并不觉得奇怪，那时如果有人提出“食品安全”就是一个笑话了。吃不饱谈何安全？厚厚的一本历史书，也是人类的一部饥饿史，缺吃少用、忍饥挨饿，有多少次农民起义不是饥民起义？中国人真正解决了吃饭的问题，那是在共产党的手里。吃饭从来都是天大的事，只是过去数量安全是天大的事，现在质量安全是天大的事。党的十九大指出，进入新时代，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人民的物质生活从少到多、从差到好开始转变了，反映到食品安全上，就是人们对食品数量需要转为质量安全的需要了。质量安全开始成为我们面临的食品安全问题。

记得小平同志讲过一句话，中国发展之后遇到的问题，可能不会比不发展的问题少（大概意思）。食品安全问题就是这样一个很麻烦的事。之前网上各种段子很多，说中国人从食品安全事件中，普及了化学知识。从红心鸭蛋认识了苏丹红，从三鹿奶粉认识了三聚氰胺，从瘦肉精认识了盐酸特仑克罗……让人难过。还有的人借机夸大和传播一些食品安全谣言，让我们感到很无奈。食品安全怎么这么难？神舟6、7、8、9、10、11都登天N次了，但食品安全好像比登天还难。

总书记讲，食品安全是民生问题，民生和安全联系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政治。他还说，如果食品安全不做好而且长期做不好的话，就会让人质疑我们的执政是否够格。醍醐灌顶，振聋发聩之语！党和政府已经高度重视解决食品安全这个问题，并且从各方面开始拧紧食品安全这个镙丝钉。食品立法工作在加快，机构改革上在加强，财政在加大投入，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在关注，纪检监察在巡视巡察，公检法在查大案要案。我们身处其中，深有感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特别是今年以来，中央连续出台了两个重量级的文件，一个是“深化改革 加强食品安全工作的决定”，一个是“党政领导食品安全责任制的规定”。我想，共产党有办法让全国老百姓吃得饱，也一定有办法让全国老百姓吃得好，吃得更安全！

二、我们要解决什么问题

食品安全我们要解决什么问题？归纳一下：

一是农产品的源头污染问题。产量和质量其实是一对矛盾，要提高产量就离不开农药、兽药、化肥这些投入品，如果离开这些农业投入品，纯粹靠人放天养，就会造成产量和数量的减少。受到技术水平和管理能力的限制，现阶段人们难以做到数量上和质量上的两全齐美，而有的被重度污染的土壤、水体也长不出安全的农产品。这些是需要长期努力解决的问题。

二是食品中的非法添加、假冒伪劣问题，以及生产加工过程中的污染问题。故意非法添加、假冒伪劣是违法犯罪问题，这是非正常生产活动，毫无疑问必须给予最严厉的打击。但在正常的食品生产中也会造成各种化学的、生物的、物理的的污染，同样给人们的身体健康带来危害。打击违法行为，加强生产过程的管理，这是当下食品监管部门的重要职责。

三是食品小作坊、小餐饮、小食杂、街边店、路边摊等的食品卫生问题。这类群体数量庞大，一个省就有十几二十万家，这是食品安全问题高发、多发的领域，监管成本最高，管理难度最大，管理的效果最不好。这是我们食品监管要解决的重点和难点问题。

四是食品新技术的开发和运用带来的安全问题。技术存在两面性，用之得当，造福于人；用之不当，贻害他人。农药、兽药使用带来的污染以及食品新技术的运用，会产生各种已知和未知的食品安全风险。这是现代食品安全监管中需要面对和解决的新问题。

食品安全是世界各国都面临的问题。读一读美国的食品监管史，在其历史上发生过的一些食品安全事件让人心惊肉跳，即便到了现在也面临着各种复杂问题。当下的中国，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走过了西方发达国家上百年的工业化道路，发展成就举世瞩目。在食品安全上，发达国家曾经分阶段出现的食品安全问题，但在我们国家这些年是扎堆出现的。现在，我们除了要解决新技术运用和工业化发展带来的高层次的食品安全问题，还要解决故意造假的违法行为，以及街边店、路边摊这些低层次的食品卫生问题。所以，我们的监管形势更加复杂、任务更加艰巨。

三、我们要有什么样的理念做事

理念这个东西听起来很虚，但无用的东西往是最昂贵的。就好比黄金珠宝、古董书画好像没什么用，但这却是最贵重的物品。我们身上穿的衣服实用，但不如手镯、戒指更值钱。人们的才艺看起来没有用，但可以让一个人更有价值。理念就是这样的东西，这就是白岩松讲的“无用之为大用”。

食品监管的理念是什么？就是要有正确的价值取向。

我们可以不怎么熟悉法律，可以不怎么熟悉食品生产，但不能没有正确的监管价值取向。

我们的价值取向就是：以人民利益为中心。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去执法、去监管、去办事。

在监管工作中，经常会遇到公众利益和商业利益这一对矛盾。

在经济活动中，公众利益与商业利益在多数情况下是统一的、一致的。公众利益在得到保障的同时，正当的商业利益也能够得到满足。但往往也会发生矛盾。这时，我们应该选择站在哪一边？如果是地方的纳税大户，你敢查吗？如果是地方重点招商引资的企业，你敢办吗？公众的利益是多数人的利益，商业利益是少数人的利益，我们不能牺牲多数人的公共利益去满足少数人的商业利益。作为监管部门，首要的职责是保护公众的利益，这是毫不动摇必须坚持的监管立场。但是，我们也不能借口公众利益，去侵害正当的商业利益。监管中，不能拿一些鸡皮蒜毛的问题或者与食品安全没有直接关联的事情说事，上纲上线、小题大作、小案大办，把企业整得痛苦不堪，让人们不敢创业、不敢办企业，最后把产业搞跨了。产业搞跨了，无疑是很失败的监管。“死了就没有病了”，安全当然是安全了，但没有了企业、没有了产业、没有了市场的供应，让人们又回到了吃不饱饭、饥不择食的年代，同样危害了群众的根本利益，也不符合社会发展的方向。这种“无知的正义”也是要不得的。

我们在监管中，就要把握好法律的尺度。遇到故意制造假冒伪劣食品、发“黑心财”的人，一定要打痛甚至打死，让违法者付出惨痛的代价。企业是拟制的自然人，没有哪个人、哪个企业永远不会犯错误，但都不允许犯颠覆性的错误。对于企业管理上的一些问题，该教育要教育，该整改要整改，该处罚也要处罚，采取教育和处罚相结合的方式，处罚一家达到教育多家的目的。一个秉持正确的价值观的执法人员，就能够把握好执法的尺度，达到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统一。

四、我们要有什么样的本领做事

做好食品生产监管工作，需要有四点本领：

一是懂点法律。

二是懂点专业。

三是有点办法。

四是有点精神。

对于法律，我们的要求是“懂一点”。对基层绝大多数执法人员而言，要求他们成为法律专家、食品专家这是不现实的。

懂一点法律，就是要学会用法治思维想事情，学会用法治方式办事情。这样，为公家办事才能站得住脚。

懂一点法律，首先要明白“权力的边界”。要明白权力的边界，就要明白哪些是公权力，哪些是私权力。对公权力来说，法无授权不可为；对私权力来说，法无禁止皆可为。有权力边界的执法人员就不会在下班后闯到人家家里，去抓人家夫妻在家看“黄碟”的事。公权力是私权力的集体让渡，公权力大了，私权力就小了；私权力小了，社会活力也会变小了。

懂一点法律，要明白“客观事实”与“法律事实”的区别。多年前，陕西出了个华南虎事件，网上吵了个沸沸扬扬。华南虎有没有这是一个客观事实，但能证明有没有华南虎只有周正龙一个人，但他自己不能证明自己。网民吵得要客观事实，但客观事实是没有办法100%重现的。有证据证明的事实才是法律事实。在法律事实上，华南虎是不存在的，但在客观事实上也许是存在的。法律上有句谚语：凡是没有记录的，就是不存在的。这里提示大家，执法办案要用证据说话，有多少证据才能证明多少事实。证据包括书证、物证、证人证人、录音录像、鉴定结论等等各种记录。善于取证就是善于执法，执法高手就是取证高手。

懂一点法律，不是要大家把法律都背下来，重要的是要学会翻书，学会理解立法的本意。联系各种法律和上下条文，结合法律的基本原理，抓住解决问题的本质和要害，而不是对法律断章取义，一知半解，生搬硬套。这才是运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解决问题的“钥匙”。

懂一点法律，能不能讲“人情”呢？执法讲人情往往是要被鄙视的。其实，在中国文化中，“天理、国法、人情”都是必须遵守的职场伦理。人情是“民情”，据说唐朝时为给李世民避讳，才改成“人情”的。讲人情、讲民情，也是讲人性。聊城辱母杀人案，于欢一审被判处无期徒刑，二审改判为5年有期徒刑，这其实就是就讲民情的体现。讲民情，通人性，可以避免霸道作风和野蛮执法。某地食品执法人员查扣一商店的36瓶食用油，面对商户的质疑，他说这是“依法抢劫”，这话就很“雷人”了。执法不讲人性，没有人情味，就不能被社会绝大多数群众所理解、认可和支持。

法治是管理的方式，但真正有效的执法，离不开食品专业知识。目前的食品生产执法队伍中，更缺少的是食品专业干部。没有专业知识，就无从发现问题，即便是假冒伪劣食品摆在我们面前，也未必知道。现代的食品监管不需要人海战术，10个非专业人员也许抵不过1个专业的执法人员。食品专业要成为食品监管的“看家本领”，这是我们队伍建设的方向。当然，我们也无须把食品专业想得太难了。3.15曝光的一些食品黑工厂、黑暗料理，难道是因为记者比我们更有专业知识？多数食品生产是放大版的“厨房”，大家只要肯学，就一定能拿下。如果再肯钻研一点，比如，知道白酒中的甲醇、氰化物，植物油的塑化剂，面粉中的呕吐毒素等等，掌握各类食品的风险点在什么地方，在“人、机、料、法、环、测、销”哪个环节上容易出问题，我们就更接近一步合格的食品生产监管人员了。

除了懂一点法律、懂一点专业外，我认为还要有一点做事的办法，也就是说要解决问题的“高招”。发现不了问题，是水平差；解决不了问题，是能力差。能解决问题的都是实干家。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只会攻击，只会挑刺，只会抬扛，那是“键盘侠”，而不是一个合格的食品监管人员。作为监管人员，就要深入监管一线，多听、多看、多学，多和行业打交道，摸一摸有没有“潜规则”，防范和解决一些食品安全的风险。多检查出一些风险，食品安全就多一份保险。

今年总书记在中央党校秋季开班讲话时强调，我们的党员，我们的干部要有斗争精神。对于食品生产监管人员来说，特别需要有斗争精神，不信邪，不怕恶，敢抓敢管。监管人员要积极主动去找问题，而不能等问题找上门，更不能对违法行为见惯不怪，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敢于和行业中的骗子作斗争，凡是弄虚作假、偷工减料、掺杂使假，坑蒙拐骗发“黑心财”的，该法办就得法办，绝不能心慈手软、姑息纵容。执法人员不能让违法者当成“空气”，更不能让违法者当成“傻子”。这是一个合格的食品生产监管者应该要有政治素质和敬业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