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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大河流经六里长街,西去流向嘉兴的东栅,东逝漂入上海市的枫泾。一条大河不知道源头何地,但是家乡的人都知道,它归入东海。这条大河流过我的家门,我家就在岸上住,住在六里长街的东边,在神仙宫旁,在谈公桥边。
一条六里长街沿河而生,不知街道的商贸起于何时,不过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它仍旧是小镇魏塘的中心街市,因为一条河流穿过,这条河自然称为市河了。其实,市河经过我家的那段史称华亭塘,虽然没人能说出河塘边的街市始于何时,但是早在清代,这段街市商铺林立、买卖兴旺、十分闹猛是确有文字记载的。在老人的嘴里,东门外、谈公桥、日晖桥、宾旸门说的就是这段街市。
上世纪二十年代,我的父亲背离长江边上的故乡,到魏塘“学生意”打工挣钱,直到四十年代末,他把所有积蓄折换成大米,买下了这座临河的老屋,借此成家立业,养家活口。五十年代初,我在老屋呱呱坠地,老屋就成了我的家。父亲夸赞老屋最大的好处是前通街后通河,直到临终还想念着它的好处。那时候父亲开的切面店在前街,临河的后屋是制面的工场,有大灶、磨架、水缸等生产工具。临河的家,是父亲梦着迅速过上小康日子的期待。这种期待也在我们这个水乡小镇,河流曾经作为主要的交通道路,曾经成为水上街市的当时,而“发酵”扩张。因为临河而居,我们家可以方便地在自家河埠头洗刷、淘米、担水,供生活所用,而不需要穿越邻家的厅堂去寻找一个合适的河埠。因为临河而居,我们家可以在自家的河埠汲水储缸,也可以通过船只运输面粉,滨水的后屋成了制面的工场。因为临河而居,对门的乡邻常常是借了我家河埠上落,淘米洗菜洗衣服,甚至端了马桶到河里洗刷,这种生活上的借便,是水乡人家俗成约定,邻居间的情谊可以代代相传。因为临河而居,我家还享到水上街市的好处。在我小时候,家门前的河流不仅是船只往来的交通要道,而且农民、渔民、商贩摇船边行边吆喝卖货。枕河人家便是近水楼台先得福,我家的后河头,就有现成的可以靠船系缆的河埠,卖菜的船、卖菱的船、卖鱼的船、卖西瓜卖稻草的船经过,只须你远远地招呼一声,便可停船洽谈,倘若成交,一根扁担、一只吊篮、一副网兜就可以把货色从船上传递到家。鱼捕来养在船头、菱采下养在船里,有了这样的买卖,即便寻常人家也是能吃到新鲜东西。除了鲜活的时兴货,我家的冬腌白菜,烧大灶的用的稻草也是在水上的街市上买来。
身在水乡临河择居,是父亲为儿孙的选择,由此我们与水的联系愈加亲密。父亲生于清末,从他成为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新嘉善人至今已过九十周年,倘若在世应是百岁有余的人。有了父亲的梓荫我们后辈成了名副其实的水乡人,对水乡有着别样的感情。在那些流逝的岁月里,我记住了父亲曾经在集体商业职工名下,应征去开挖红旗塘,还得到过一块毛巾的奖赏;我也不会忘记自己以“知青”社员名义,参加疏浚魏塘河又开凿“反修河”的艰辛。多年生活在水乡,一条大河流过家门,虽然我没有看到波澜壮阔的豪放,闻到过风吹桃花香的香味,但是我亲身体味了水乡的谣歌中“鱼米乡,水成网,两岸青青万株桑”的意境,我还习惯了坐着只载重数十人的小轮船,从河网某一个航站起航,到达我落户务农的乡村,我还学会了从乡村的船埠头上船,摇着橹回归到曾经的家。
一晃,离开临水而居的老家数十年了,我在钢筋水泥包围的寓所里享受着新生活。近几年,多次回到从前的家,门前的大河依旧,河上飘荡着打捞水中漂浮物的船只,没有了昔日船只的拥塞,听说乡村都通了公路,有的人出门就开上自家的汽车,再没有人摇了船儿进城访客,或者做水上买卖了。据说,水乡的人正以自己的努力治水,给河流一个清澈明净的脸庞,让水中的鱼儿能安全地成长。
是的,家门前的河,离开你不只是感觉寂寞,爱护你不只是为了洁净你的容颜,其实没有你日子,人们是无法生存的。
你说,是吗?<br></h3><h3><br></h3><h3> </h3><h3> 2016.6.11于镇海寓所</h3><h3> </h3><h3> 所附所有图片著作权皆为本人所有。</h3><h3></h3> <h3>魏塘市河东门段</h3> <h3>魏塘市河西门</h3> <h3>家的后门</h3> <h3>市河西门</h3> <h3>与市河相连的日晖桥港</h3> <h3>上世纪未留下与市河相连的日晖桥港影象</h3> <h3>市河西门段旧景,河滨房屋现已被拆除,图片拍摄约2014年</h3> <h3>上世纪末留下的与魏塘市河卖鱼桥头相连的丰前街的小河情景。</h3> <h3>本世纪初某天,路过魏塘市河华亭桥东的一条货运船。(旧胶片扫描记不清所摄具体日子)</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