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诗情画意中读出满眼泪花

俞仁凤

                      从诗情画意中读出满眼泪花
                  ——重读《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唐）刘长卿
                 日暮苍山远 ，天寒白屋贫 。

                 柴门闻犬吠 ，风雪夜归人 。

    《唐人绝句精华》评说到：“此诗二十字，将雪夜宿山人家一段情事，描绘如见。”这个评说十分恰当，四句诗，四幅画，合起来也可以是一幅画！
    美则美矣，却有许多疑惑——
    1．芙蓉山在哪里？
    各地以芙蓉命山名者甚多，这里大约是指湖南贵阳，或宁乡的芙蓉山，究竟在哪里？至今不能确定。
    2．“主人”是谁？
    诗人知道，自诗人之后，只有天知道。
    3．“苍山”是山的名字吗？
    苍山，是山名，还是笼统的指青色的山？不知道，都可以吧。
    4．“苍山”是作者要到达的地方，还是“白屋”（或者是全诗）的背景？
    很茫然。
    5．“白屋”是什么屋子？
    是茅屋，很寒酸的屋子？是白雪覆盖的屋子？还是寒酸的屋子，白雪覆盖着？选哪一个似乎都不错！
    6．“贫”的意义是什么？
    一般来讲，“贫”与“穷”不同，“贫”指物质困乏，“穷”指处境艰难。但这里的“贫”，是否可以引申为：孤单、孤零零？一座孤零零的“白屋”，能嚼出许多味道。
    7．谁在“闻”？
    谁在听呢：是屋内的人？屋外的人？还是所有的人？
    8．“归人”是谁？
    这个在风雪中归来的人，是什么人？是“白屋”的主人，还是投宿的人，还是作者自己？
    9.这首诗究竟要表达什么？
    是对贫寒人家的同情吗？是对留宿者的感激吗？是赞美“主人”热情好客吗……
……
    很神奇的是，疑惑再多，并不妨碍对这首诗的主要内容的把握。
    它的创作背景，大体是：一个秋天，作者刘长卿受鄂岳观察使吴仲儒的诬陷而获罪，被贬为睦州司马。人生中遭此变故，前途顿时黯淡。冬天到了，走在被贬的路上，又逢着灰蒙蒙的傍晚，眼看大雪将至，前面没有尽头，后面没有退路，忽然发现一处“白屋”，悲喜交加，《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横空出世了。
    因为这样，在“日暮苍山远”中，我读出了前路漫漫、前途渺茫；从“天寒白屋贫”中看到了冰冷冷的世情；“风雪夜归人”中悟出了立业谋生的艰难，从“柴门闻犬吠”中，听到了意外的惊喜——是的，在人生绝望的时刻，有人能给你意外的消息和帮助，那真是雪中送炭（刘长卿获罪后，因监察御史苗丕明镜高悬，才得以从轻发落，此种情结当铭刻在心）。
    这二十字，写尽了失意人生的况味。故《唐诗笺注》上说：“上二句孤寂况味，犬吠人归，若惊若喜。”
    年轻时读这首诗，看到的是诗情画意，觉得很美；现在重读这首诗，竟是五味杂陈，满腹辛酸，满眼泪花。
    又想到白居易的“红泥小火炉”，感慨系之：人和人的差别，为什么那么大！

    春节就要到了，祝愿天下有情人早日回家团聚，愿天下再无“风雪夜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