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时光荏苒,转眼祖父已经离开四年了,但无论时光如何变迁,祖父的音容笑貌始终萦绕在我的眼前……回忆起祖父的一生,身为老兵,曾经的他足迹踏遍了大半个中国,曾经的他穿梭在枪林弹雨中,身经百战。而在我的眼里,祖父是那个永远习惯喊口令的“大嗓门”;是那一身珍藏多年、已经褪色的旧军装;是那本锁在抽屉里的“旧账本”;是那几张夹在日记本里的旧照片;是那一枚枚隐隐泛着历史光芒的军功章……</p> <h3> 祖父1918年出生于河北省束鹿县(今河北省辛集市)陈位村的一个贫穷的农民家庭,从小祖父就靠给地主家打长工为生,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寇的魔爪从东三省伸向了我国的华北地区,疯狂的日寇在我中华大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望着满目疮痍的家园,想起惨死在日寇刺刀下的兄长,国仇家恨一次次冲击着祖父的内心……当时年仅19岁的祖父告别了家里年迈的母亲和尚未成年的妹妹,参加了当地的抗日游击队,祖父的抗日生涯从此开始!</h3> <h3> 据祖父回忆,平原游击战是当时抗击日军最主要的形式,当时游击队的枪支弹药严重匮乏,游击队员们为了减少伤亡,保存力量,凭借对当地地形的熟悉,避免和敌人硬碰硬,打的最多的就是伏击战,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武器,和日军展开殊死较量。在最惨烈的一次伏击战中,祖父所在的一个38人的区小分队,被日寇重重包围,三天三夜,小分队弹尽粮绝,最后游击队员们端着刺刀、提着砍刀冲向对面的敌人,最后一个38人的小分队只有祖父和另外一名游击队员成功突围,其余的人全部牺牲……战斗的惨烈状况以至于祖父回忆起来时仍然激动不已。1940年,他们和另外一支小分队的幸存队员统一编入当时中国人民解放军冀中军区三纵十七团,在团长闵鸿友的指挥下,参加了宣村伏击战。战斗只打响半个小时,全歼日军100余人,摧毁了日军准备进攻中条山的一个师团的重型装备,使得平汉路三天未能通车。这一场伏击战沉重的打击了进入山区“扫荡”的日军的嚣张气焰,也是祖父自参加八路军后打的第一个大胜仗,直到现在对这场战役,祖父依然记忆深刻。宣村伏击战后,日军恼羞成怒,急于报复,为了迷惑敌人,保存实力,寻找战机,祖父所在的十七团多次转移驻地,12月28日,部队转移到行唐城北约10公里的南龙岗一带,1941年1月1日凌晨,行唐日军神岗中队200余人和伪军100余人,悄悄地进至南龙岗村西南,分三路包围过来……面对突袭的日军,团长闵鸿友镇定自若、拟定了周密的反袭击作战方案,战斗一经打响,就异常激烈,前面的战士一批批倒下,踩着洒满战友鲜血的道路,祖父所在的三营对疯狂的日寇发起了最后的冲锋……祖父回忆到,大家的心里都憋着一股劲,要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全团将士化悲愤为力量,同仇敌忾,在两翼部队的配合下,十七团终于取得了南龙岗反袭击战的胜利。这一反袭击战我军伤亡不小,就如祖父说起,很多兄弟在战斗打响前,还在一个战壕里聊天,战斗结束后却天人永隔……但是这场袭击站十七团全歼日军神岗中队200余人,伪军70余人,俘敌20余人战后,十七团再次受到上级的表彰。1940年底至1941年初,祖父所在的十七团在冀中的高门屯、宣村、南龙岗英勇反击日军“扫荡”,三战三捷,一时间“八路军常胜团打败了日本常胜军”的佳话在冀中平原广为流传,沉重打击了日军的士气,以至于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听到“十七团”的名字,日军就相互转告:“十七团来了,小心点!”在百团大战中,祖父所在十七团,组织发动数千群众在石家庄德州路开展破袭战,一夜之间摧毁铁路30多公里,烧毁枕木2万多根,使敌人的运输线一度完全陷于瘫痪。1941年11月,祖父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百团大战首战告捷后,惨败的日寇向我晋察冀边区军民实行野蛮的“三光政策”,冀中平原的抗日斗争进入异常困难时期,为了躲避日寇的烧杀抢掠,遵照毛主席“保护自己,消灭敌人”的积极防御思想,冀中人民抗日武装依据当地的地形特点,开始挖掘和利用隧道和日伪军展开斗争,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地道战”。祖父回忆,当时的情况非常恶劣,天上是日军的飞机大炮,地上是日军的坦克机枪,所以挖地道的工作大多都隐蔽进行,挖的地道户与户,村与村相连,四通八达,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地道网。在祖父印象重中最深刻的一条地道是连续挖了两天两夜,长约13.5公里。利用地道的优势,他们在与日军的一次次反扫荡中,取得了胜利,大大的鼓舞了当地武装力量抗击日军的士气。1943年9月,十七团开赴晋西北参加了著名甄家庄歼灭战。与二十六、三十六团在晋绥军区的统一指挥下,将撤退中的日军第八十五大队包围。祖父所在的十七团一马当先,疾驰猛追,终于在甄家庄附近将日寇截住,并与随后赶到的二十一团一起将敌再次包围。日寇拼死顽抗,多次组织突围均被击退。激战一日,日军除百余人逃窜外,悉被歼灭。此战共歼日军800多人、伪军100余人。1943年11月底,新四军军长陈毅遵照中共中央的指示,从淮南出发准备赴延安出席党的七大,1944年元旦,陈毅一行抵达晋中地区,当时祖父所在部队正在太行山附近与日军浴血奋战,在接到护送陈毅到延安的命令后,祖父跟随部队一路上突破敌人的重重封锁线,于3月初,顺利到达延安,归属于第一兵团(后改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八兵团),在司令员徐向前的指挥下,祖父跟随部队奔赴山西,先后参加了临汾战役、晋中战役、太原战役。<br></h3> <h3> 1947年,在山西孝义县城解放战役中,一颗炮弹在祖父身边爆炸,左部肋胛部被弹片炸伤,损伤肺部,呼吸困难。在战火散去半个世纪的今天,在祖父的肺部还残留着炮弹碎片……1949年伤好痊愈的祖父归队后被编入第一野战军第二兵团第三军第九师,许光达任二兵团司令员,闵鸿友为第九师师长。在参加解放兰州的战役中,在保卫黄河铁桥的阻击战中,身为重机枪连连长的祖父,在全连伤亡惨重,重机枪手一个个倒下的情况下,他一个人来回于8挺重机枪之间,顽强的阻击马步芳部,为后续的增援部队全歼马步芳守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1950年,在新中国成立之初,祖父又先后随部队转战西北地区,参加剿匪运动,保卫解放战争的胜利成果,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h3> <h3> 剿匪运动结束后,祖父被调入甘肃省张掖市临泽县担任武装部部长,与祖母结识。随后为了响应国家建设,祖父携家眷前往甘肃省陇南地区康县工作,从此在康县扎根,落户。据祖母回忆,当时汽车只能走到武都县,从武都县到康县只能步行或骑马,祖父抱着一岁多的父亲和当时身怀六甲祖母骑了三天的马才赶到康县,当时祖母的脚都已经肿了……六十年过去了,祖父和祖母一起见证了这个小县城从贫穷一步步走向今天的繁华,这一片神奇的土地也记录了祖父祖母携手半个世纪的爱情,没有山盟海誓、没有天荒地老,只有两个人的相濡以沫,一起从风华正茂走到鹤发童颜!<br></h3> <h3> 祖父一生戎马,曾获独立自由奖章、解放奖章、人民功臣、华北解放纪念奖章等。每次给祖父洗脚的时候,摸着那腿上一条条暴起的青筋以及被弹片扫过的痕迹,抚着那双大脚上厚厚的老茧,总是在想是什么样的经历给了这双大脚这样的镌刻。</h3> <h3> 进入鲐背之年的祖父,忘记了很多的人和事,但是当家人拿着许光达、闵鸿友、吕正操等人的照片给祖父看的时候,病床上的祖父微微的挺直身板,眼含热泪,颤颤巍巍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给曾经的老首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是一种融在血液里的军人情结,是一份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每当电视中播放抗战题材的影视剧、纪录片时,在病床上的祖父总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时不时的还和我们聊几句,亿当年的那段峥嵘岁月,追寻那些在炮火纷飞中无数前仆后继的身影……在祖父的眼中我扑捉到了闪闪泪花,为曾经一起冲锋的战友,为已经长眠于青山的兄弟……<br></h3> <h3> 就在距离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的伟大日子还有十天左右的时候我的祖父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祖父的辞世让我们悲痛不已,追往昔、看今朝,曾经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都已经是风烛残年,昔日战场的英姿都不复存在了。祖父传奇的一生在这场伟大的战争中也许只是沧海一粟,但是正是有了千千万万的他们,才有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现在祖父永远的离开了,但是他一生的传奇经历会是我们后辈们永远的骄傲。作为家里的长孙,我很后悔自己做的太少,就在祖父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候,我才想到要给祖父英雄的一生留下点什么。在医院照顾祖父的间歇中,在祖父和父辈们的一点点回忆中,我整理成了这篇不成熟的文字,只为纪念那些永远不朽的抗战老兵,让我们的后人铭记那段悲壮光辉的历史……</h3><h3> 南征北战期颐仙驾鹤游;</h3><h3> 一生勤俭豁达早登极乐。</h3><h3> 英雄的祖父,我的老兵爷爷,不孝孙女再一次泣泪叩拜送别祖父大人,请您老人家一路走好……</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