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做的面是我此生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肖建二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临近中午,骄阳似火。</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骑着电动车在喧闹的街区中穿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去到母亲的身旁。</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病房里,弟妹们正静静地守护着母亲。</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在睡觉。</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白色床单上,母亲曲卷着身子,显得非常瘦小。难以想象,曾经有过一米六一身高、一百四十斤体重的母亲,如今只剩得一米五的身高、七十斤的体重。在经历了九十年的风霜之后,母亲身体萎缩了,萎缩得连假牙也架不住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然而,让我们更加揪心是母亲的体检报告……</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出生于一九三O年,属马。是制药厂老板的千金,上过小学。曾经有过短暂的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和父亲牵手于解放前夕。婚后,共沐风雨五十五载,生育我们兄弟妹妹七人。</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那物资极端匮乏的年代,靠父亲微薄的工资和政府定量的供应,要让一大堆孩子健康地成长,母亲操碎了心。</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几乎每天,母亲都在想办法不让孩子们挨饿。母亲说,只要让孩子吃饱,其它事都不重要。</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特别是自然灾害的那几年,经常是家无隔夜粮,吃了上顿找下顿。</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娘家、亲戚、朋友和左邻右舍,凡能开口的,都是母亲的赊借对象。</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原本是外祖父被“公私合营”了的那个制药厂(如今已是一个上市公司,全国知名制药企业)固定职工,有稳定收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没有想到,一九六O年困难时期,母亲被首批精简辞退了。理由很简单:资本家子女。</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从那时候起,母亲只能做活累、工资不高的临时工。炎热的夏日,到蜜饯厂做翻晒工;寒冷的冬夜,到鸡鸭场宰鸡杀鸭…… 。为了生计,为了她的孩子,母亲几乎什么活儿都干,什么苦都吃。</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记忆中,母亲的手始终是粗糙的,一层厚茧。经常裂开口子,渗出血丝。</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残酷的现实生活彻底地改变了母亲的一切!</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们家前面五个孩子都是男孩,由于都在长身体,每日里都饥肠辘辘。</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们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母亲。要么就是去掀锅盖,看看有什么吃的。</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到了吃饭的时候,食物一上桌,哥几个就像恶狼扑食,一阵风扫残云,所剩无几。</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为了平衡,母亲不得已对食物进行分配 : 每人一份,不可多占。</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那时候小,不懂事,只顾自己,很少问母亲吃过没有。即便问了,母亲也总是说已经吃过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后来发现,多数情况是母亲并没有吃,靠收拾残汤剩饭充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长大后,每次回想此事,心里都会流泪。</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时候,年轻的母亲还受到许多困扰,很不顺心。记得父亲母亲经常吵架,主要原因: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是婆媳关系,我的祖母什么事都要管,对儿媳妇喜欢指指点点,极尽刻薄。做为儿媳,母亲只能一味忍让。缘由和父亲有很大关系,祖母三十岁守寡,在动荡不安的年代艰难地带了大父亲。父亲知道感恩,十分敬重自己的母亲,是远近有名的孝子。每当婆媳关系发生摩擦时,父亲都毫无例外地站在祖母那边,母亲自然受到了不少委屈。</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二是孩子的教育问题。那时候父亲工作不顺,心烦。教育孩子简单粗暴,动不动就打,下手很狠。母亲心疼孩子,每次会都会不顾一切地进行阻拦,经常被误打。</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从不打孩子。她不善言辞,也从不说教我们该怎么去做。而是用她的善良和温柔默默地影响孩子。</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们哥儿几个体谅母亲,决心为母亲争气。</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们哥几个在学校的表现都很好,多数在小学或在中学当过班长 ,很是自豪。</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如果时光倒流,你会看到这样一个画面:某学校早操,领头的小男孩,穿着满是补丁的黑衣,使劲地吹着哨子,神气十足!</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就是我们兄弟中的一个!</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最让母亲感到欣慰的事 : 我们家有三个半的孩子到部队当兵!我是测绘兵,四弟是通讯兵,五弟是海军,大哥到建设兵团,算半个兵。</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在部队待了十七个年头。记得每次回家探亲,母亲都会喜不自禁。</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不一会儿功夫,便会端出一大碗热腾腾的鸡蛋面。</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啊,母亲!</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你总是怕我饿着!</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面很烫,我还是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为了让母亲高兴。</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做的面是我此生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有过快乐的日子,那是我们都成家立业之后、父亲还健在的那段时光。</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时,老俩口闲下来了。没有了衣食之忧,开始享受天伦之乐。</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老俩口每日都乐呵呵的。闲暇之余,喜欢相互找茬,寻乐子。闹到不可开交时,竟会找孙子来裁决,非常可爱。</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此时的父亲变得十分的慈祥。儿孙们都敢对他没大没小的大声说话,甚至嘲笑。他都毫不在意,十分享受。</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父亲对母亲也变得非常的依赖,很在意母亲的脸色,经常低三下四地巴结母亲。</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时,母亲在掌勺。父亲总是远远地看着,不敢多说。不管煮什么,炒什么,都不忘赞美,马屁拍得天响。</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父亲郑重其事地告诫大家:不准对 “ 老曾 ” 炒的菜说 “不” 字,否则不得吃。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为此,孙辈们都一致哄笑: “阿公怕老婆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受父亲的影响,母亲也喜欢上体育频道。</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有女排的比赛节目,老两口都会按时等候。每看到精彩之处,老俩口都会情不自禁地欢呼,开心无比。</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的记忆力超强。至今还记得女排第一次拿世界冠军的阵容,每一个队员的名字也都记得清清楚楚,连打什么位置都不会说错,实在令人佩服。</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二OO五年的春天,父亲走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暗自神伤,背地里流了许多泪,不久便得了青光眼。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说,人都不死,能长相守,多好。</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哦,暂停。</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有情况,以后再写。</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2019年8月11日 中午</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写于母亲病床前</span></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h1>献给母亲的花</h1><h3></h3> <h1><b style="font-size: 22px;">  后 记</b></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去年8月,母亲最后一次住院,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预感大厦将倾,内心十分无助。感念、焦虑和挽留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弟妹们照顾我,伺候母亲的事基本不让我插手。我只好静静地待在病房的一个角落,用简单文字回顾母亲的生平和她给予我们这个大家庭无私的爱,只想告诉后辈永远记住她。</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有人说过:“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 对此言感触颇深。我想,我已经到了面临后者的时候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走后,我一直不敢再触碰这些关于母亲的文字。直到上个星期,终于鼓起勇气重新整理了《母亲》这篇散文,算是一种释怀。</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因为我必须走出来,继续我的人生。</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2020年4月5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