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眉——悲情女子最美的幽怨

秋水林间

文/秋水林间
图/来至网络

　　最早见到“低眉”，在白居易《琵琶行》里:“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琵琶女“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当年艳压群芳，如今落魄江上，不是不美了，而是旧了，这种才艺超群的女子怎会不美，只是遇到的商人重利轻义喜新厌旧罢了。

她的悲剧自然就无可避免了！白居易唤她出来，她低眉不语，既是守着作为女子不便张扬的本分，也是聚悲苦于眉宇不能释然的写照！

浔阳江上，一方小船，低眉女子，信手弹拨，扣动了江州司马的心弦，只是这美，带着幽怨，惹得他湿了青衫！
也曾请友人作画，纵然技艺高超，也未能尽意，也许这美太过空灵，无法再现！

　　黛玉低眉含情，妙不可言，可称绝美。书中写她的美很多:
“亭亭玉树临风立，冉冉香莲待露开。”
“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
最喜欢的还是这句:“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她孤身进府，寄人篱下，偏偏又饱读诗书又聪慧过人，别人看不透的她了然于心——也许这就叫慧极必伤！
最想得到的恰恰又是最要不起的——与宝玉终究是虚妄！
一个人，如果对自己的前程已经看得透透彻彻，又无法改变时，那种内心的孤独与悲凉便无法化解——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于是我们眼中的黛玉，似乎总是低眉幽怨，如泣如诉，这美空前绝后，再难寻到！

　　白落梅说:“茫茫世路，一眼望去，尽是辨别不清的风月情仇。漫步前行的人，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站将抵达哪里。”
张爱玲就是如此，一天，胡兰成向张爱玲提起刊登在《天地》上的照片，张爱玲便取出来送给他，还在后面题上几句话: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后来便有了“胡兰成与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前两句是胡兰成所撰，后两句出自张爱玲之手！
也许从一开始，张爱玲的卑微就注定了她这份爱情的悲剧，张爱玲真的是委屈的，她的心里只有这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的心里却装着几个女人，叫她怎么能不感伤？
分离时的张爱玲转身后是低眉浅笑的，心的卑微促成眉宇的低敛，她渐行渐远，留给世人一道最为孤独落寞的倩影，其美不可言喻！

　　佛家语：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雪小禅说：“你知道菩萨为什么低眉，她管得了一夜雨疏风骤，雨打残荷，管得了这杏花春雨空明，却管不了太多尘世的难事，管不了那行人肩上的重担与无以诉说的艰难。
所以她知道，因为世间多纷难，再法力无边也无法一一尽数排解，所以必须懂得适度，莫妄求，回归本真。”
世事本纠缠，菩萨也低眉！我总喜欢那些历经过大风大浪又涅槃重生的女子，她们眉宇自敛，浅笑嫣然，低调谦和，处处散发着古韵，慈悲对世，她们绝世独立，美醉人心！

悲剧亦造美人！

　　宋词人晏几道有词《菩萨蛮·哀筝一弄湘江曲》:
“哀筝一弄湘江曲，声声写尽湘波绿。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
当筵秋水慢，玉柱斜飞雁。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
黄蓼园谓此词“末句意浓而韵远，妙在能蕴藉”。

“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词中女子双眉像山一样弯弯隆起，凝神细弹，表情开始是从容沉静的，但随着乐曲进入断肠境界，筝女敛眉垂目，凄凉和悲哀的情绪还是明显地流露了出来。入曲竟伤怀，便让人遐想无限，何事如此，让女子断肠，多么凄美的画面！

这世间低眉女子啊，似乎历着沧桑又内敛自尊。她们内心苦，但她们不喋喋不休道尽悲苦，以求短暂的心安；亦或是为向外获得同情寻求帮助而低三下四处处诉说！她们默默承受着这凄凉，反而越发高傲，高傲的立于人世间，承受着这一切凄风苦雨，活成一道绝美的风景！我深爱这群女子她们“质本洁来还洁去！”似还应了东坡诗句:“时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只愿天下遗世独立的女子们“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