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下放户子女”

杨学军

<p class="ql-block">  “下放户”,这是产生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一个特殊群体。所谓下放,本义是指干部和知识分子到基层或农村工作和生活,在当时的江苏,则特指去“五七干校”和到农村落户。前者是个体,后者指全家。“下放户”的摡念,缘于后者而产生。与下放干部及其家庭相继下放农村的,还包括部分产业工人、城镇个体工商者或无固定职业的居民。他们与下放干部家庭一起,被统称为“下放户”。后来,为区别于下放干部,曾把下放工人和居民家庭特指为“下放户”。本文所说的下放户,是广义上的。“下放户子女”,自然也就是:随父母下放农村的孩子们。</p><p class="ql-block"> 1969年底到1970年初,由于“下放户子女”们弄不懂的种种原因,他们的父母由城里被下放到了农村,成了带薪或不带薪的“农民”,这些未成年的孩子们也一夜之间成了“农村户口”。</p><p class="ql-block"> 在我国的户籍管理法规中,长期遵循的一个原则是:子女户口随母亲。也就是说,母亲的户口属性,决定子女的户口性质。由于城镇户口占据了诸多的优势,因此,男性的干部、工人和军人,一般都想找个“吃商品粮”的对象,为的是今后子女有个城镇户口。但令人费解的是,在下放干部中,有不少女干部,尽管其本人被保留了城镇户口,但她们的子女照样被“一刀切”成了“农村户口”。例如,省水利厅女处长沙汶被确定下放,其丈夫、省农委主任余克其时正在省“五七干校”,没有与她同时下乡,他们的小儿子余宁,则按“子女户口随母亲”的规定,跟着母亲下放农村,随即又按政策变成了农村户口。</p><p class="ql-block"> 农村户口,意味着当事人不再享有国家给予城镇居民的各种待遇。最要紧的,是不再享受国家定时定量的商品粮供应,而是改由所在生产队分配口粮。由南京航空学院下放到泗洪县的教师潘旦君夫妇有三个10岁以下的女儿。潘说,“我家到农村来,就等于让所在生产队每年多交千把斤公粮。” </p><p class="ql-block"> 千把斤粮食,这在当时应是一笔很大的负担。但是,好像潘家所在生产队乃至所有接收下放户的生产队,并没有在意这一额外的负担,可见农民兄弟待人的真诚与宽厚。</p><p class="ql-block"> 一夜之间成了“农村户口”,标志着“下放户的子女”们新的生活开始了!</p> <h3>当年的苏北县城就这样</h3> <h3>几年后的县政府也就这样</h3> <p class="ql-block">生活</p><p class="ql-block"> “下放户子女”,有个约定俗成的年龄段。其上限,大约是1953年,因为1952年出生的那一拨儿,一般应该归入“老三届”的最后一届,作为知青插队去了;其下限,则是“60后”。从“下放户”家长的年龄看,能到“70后”仍生育的较为少见,况且此后出生的子女对家庭的下放经历已无多少有价值的记忆,故可忽略不计。如果从对个人成长影响的程度看,应该以1958年前后出生的子女为主。</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年代,处在那个年龄段的“下放户子女”,对于户口属性变化的感觉,已经比较强烈了。但是,感觉更强烈更直接的是生活环境的变化。由城市到农村,繁华的街道变成了坑洼的土路,宽敞的瓦房变成了低矮的草房,明亮的电灯变成了昏暗的油灯……电影院、图书馆、少年宫等等,一切一切,都没有了。这一夜之间的变化,咋那么大呢?</p><p class="ql-block"> 变化再大,生活还得继续。住在生产队临时腾出的窄小茅屋里,下放户子女们开始了城里人向乡下人的转变。</p><p class="ql-block"> 民以食为天。在城里用惯了煤炉的家庭,如今改用柴草锅灶做饭,原先一个人做的事情,现在得两人做,孩子们也大多成了“火头军”。我家下放前,全家吃机关食堂,自已从来不开伙。面对生产队新给砌的“回风灶”,全家人一时无从下手。还是队会计毛献计帮着兑着了火,交待我“人心要实,火心要虚”,手把手地教,然后由我来烧火。手忙脚乱中,我竟把灶旁的一个装满玉米衣的筐子燃着了!说时迟,那时快,还在旁边看着的毛会计,赶紧把燃着火的筐子提起来扔出门外,避免了一场堪称“开门红”的大火!</p><p class="ql-block"> 目瞪口呆,刻骨铭心!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天:1970年1月8日,这是我家下放到农村的第一天。</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听说,下放户因小孩“烧锅”不当而引发火灾的事并不鲜见。我曾见过一位同龄人,他的脖子和下巴布满了蚯蚓状的疤痕,这便是下放后他第一次“烧锅”留下的印记。还有一户住在生产队仓库里的下放户,因小孩“烧锅”引起大火,不仅烧了自家,还把队里的水稻、玉米种子也烧掉了大半。这事儿,可是上了《新淮海报》的。</p><p class="ql-block"> 吃生产队的粮食,是得花钱买的。当然,也可以用工分顶。而工分,则是要用劳动一分一分“苦”出来。刚下乡那会儿,不少下放户子女出于好奇或生活需要,纷纷参加生产队劳动。按照队里的规矩,这些半大孩子,属于半劳力,在10分制里只能拿到7分工以下。如果仅是早上出工,也就只有2分工而已。在当时,即使挣全10分工,也就是一角来钱,2分工能值几何?如果不是生计所迫,谁去挣这个钱?渐渐地,有着固定家庭收入的下放干部子女们,大都放弃了大田劳动的营生。一年中所干的重活,也就是把分在地里的山芋运回家,或者到十几里外的粮站为父母背(挑)回国家供应粮。</p><p class="ql-block"> 孩子们适应环境的能力是很强的。很快,他们就在庄子上找到了小伙伴,并且打成了一片。一番不分彼此的厮磨,立即产生了“后果”:染上了一身虱子。少不了受到家长的一通数落,但明天照旧。当然,孩子们在小伙伴及其家庭那里,得到的并非只是一身虱子,还有坚韧不屈的生活态度、艰苦扑素的生活作风和简单适用的生活技能。时过境迁,不少“下放户子女”至今仍与当年的小伙伴保持着经常性的联系。2019年夏天,已经退了休的扬州大学副教授罗方妮,带着丈夫驱车前往数百里外的“兴隆公社”(现属盱眙县管仲镇),只为再看看当年下放的地方和少年的伙伴。同样地,罗的同学、南京女子监狱前警官周苏,也有过类似的行程安排。</p><p class="ql-block"> 平心而论,非下放干部家庭的“下放户子女”,他们的生活要艰苦得多。首先是父母没了工资,家里的老底子又很快花光了,随即陷入了贫困。其次是缺乏农村生活经验,张弛无度,一曝十寒,难免寅吃卯粮,出现饥荒。三是家有老小,又不擅农活,慢苦跟不上紧吃的。特别是在后几年,没有工资的下放户的生活状况,有的甚至还不及当地的农民。在与这些家庭孩子的交往中,常有饥寒交迫面如菜色的印象。后来当了泗洪县民政局副局长的徐勇,也是“下放户子女”出身,他就说过,在随父母下放期间的春荒时节,曾经把生产队用来喂猪的烂山芋给弄回家。对于他的这个“偷过猪食”的说法,他“80后”的儿子自然嗤之以鼻,而我,宁可相信这是真的。</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回忆起当年在农村的生活,“下放户子女”中,有无干部家庭背景的,其感觉是大不一样的。</p> <h3>下放后第二年,跟母亲去北京</h3> <p class="ql-block">就读</p><p class="ql-block"> “下放户子女”,大多是在读的中小学生。为了确保这些孩子到农村后仍有书可读,省革委会文教组专门下发文件,要求各地农村学校做好下放人员子女的学籍接转工作,不得以任何理由拒收这类学生。因此,“下放户子女”中凡是在读学生,只凭一张转学证便可就地入学。个别因班次特殊本地无法接转的,亦可安排到邻近的公社就读。前面提到的沙处长的儿子余宁,当时正读初二,而他“落地”首选的兴隆公社中学只有初一,便把他转到附近的管镇公社中学去了。他报到时,发现来自兴隆公社的十几个“下放户子女”(包括笔者的胞兄万隆),已经在这里插班了。</p><p class="ql-block"> 我是在余宁没去的那个兴隆公社中学插班的。当时,全校只有初一年级三个班(排),其中三班(排)只有30来人,与学生中的“下放户子女”的总数基本相当。我一直怀疑,这个三班(排)就是为接收“下放户子女”而设的,但缺少确切的考证。有趣的是,在这所学校却碰上了哥哥的同学崔树德、傅建平和孟志淼,他们因学校没有初二年级,便“屈就”成了我的同学。</p><p class="ql-block"> 我们到农村学校上学,正是本学年的第二学期。由于多年的政治运动影响,加之家庭背景的变故,“下放户子女”们的求学热情并不太高,甚至对上不上学的选择兴趣也不大。此外,学校离家路途一般较远,每天来回跑也是很大负担。我家离公社中学有多远?乡邻们说有六华里。最近我在百度地图上一测,竟是5.5公里!这学上得苦啊!可是,年龄这么小,不上学也不行呀!在这种思想的驱使下,几乎所有的学龄“下放户子女”都复了学。那些一下放就辍学务农的,仅是极个别现象。不过,他们也因此获得了较长的工龄。也有人是“上上停停、停停上上”的,后来当了浙江某区政协主席的卢一勤,她原先比我高一年级,就因为几经“停停”,结果反比我低了一年级。后来曾经当过某监狱领导的李新潮,原先也比我高一届,也是因为“停”了一下,就跟我同年高中毕业了。</p><p class="ql-block"> 一到班级报到,几乎所有的“下放户子女”都傻了眼。眼前的一排排泥台子算是课桌,板凳需要自带,窗户上的玻璃剩不了几块,蒙上塑料布权作遮风挡雨用……这就是学校?这就是我今后求知学习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条件再差也得来!新学生们发现,限于师资条件,农村学校有些课程是不开的,例如英语。而那些多出来的课时,就用来给语文政治数学加课,这就大大加快了这些课程的教学进度。记得当时初一的数学课本是一学年全一册,当我们第二学期插班时,原班级已把一册书学完,正在做重点复习。我们这些插班生就跟不上趟了,常常要被“挂黑板”。为了表明自已不是笨蛋,个别“下放户子女”会偶尔在黑板上写上“China”、“Chairman Mao”等英语单词显摆显摆。别的学校不太清楚,反正我所在的学校,至少在头一个学期,“下放户子女”的学习成绩普遍不好。同学们应该记得,当时的“成绩报告单”中的“成绩”一栏里,只有等次,没有分数。凡数学成绩填写“及格”等次的,应是不及格无疑。“下放户子女”们,大多是这个层次。这显然与因转学衔接不上有关,也可能像同学们自我批评说的那样,是中了“读书无用论”的毒。不过,这一情况到新学年便开始转变。</p><p class="ql-block"> “下放户子女”的到来,确实给农村学校带来了生机和活力。他们毕竟来自大城市,见多识广而机智敏捷,心地善良而乐于助人,心直口快而疾恶如仇。另外,文艺体育也是他们的强项,学校的篮球排球乒乓球队伍,是他们来了之后才拉起来的。同样,他们来了之后,学校的歌咏比赛和文艺演出才有人积极报名参与。上世纪70年代初的苏北农村,没有电影,也没有收音机,只能从有线广播里听到几句“样板戏”。当同学们听到某“下放户子女”即兴来一段“都有一颗红亮的心”,禁不往由衷赞道:“和广播里唱的一样!”哥哥的同班同学陈维亚,随家下放前在南京“小红花”宣传队练就了过硬的舞蹈功底。身在农村,他依然苦练不辍,在操场上偶尔一露的“劈叉大跳”、“鹞子翻身”,让同学们至今仍记忆犹新。这个陈维亚,后来真的在艺术天地里突飞猛进,成了中国舞蹈家协会副主席,还出任过诸如南京青奥会、“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开幕式等重大活动的总导演。</p><p class="ql-block"> 当年农村重男轻女,能读书甚至读到中学的女孩子本来就很少,一下子从城里来了那么多(每个班七八个)女同学,亭亭玉立地往那一矗,虽不施粉黛却天生丽质,怎不让人眼前一亮?及至几十年后,已步入老年的男同学们仍不得不承认,曾被这一道“风景”迷倒过,只可惜当时“有贼心没贼胆”。</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学生继续升学需要推荐,也就是需要当地贫下中农认可,“下放户子女”也不例外。不过,贫下中农的推荐权是由大队党支部代为行使的。我那一届初中毕业生,是按三比一录取高中的,剔除年龄偏大和主动放弃的,起码也是二比一。可是“下放户子女”的录取率远远高于这一比例。这说明,当地干群对这些孩子非但没有歧视,甚至还高看一眼。不过,一部分家长不带薪的“下放户子女”没能升学,一是家庭需要他们及早去“苦工分”,二是家庭的社会地位使然。</p><p class="ql-block">和“下放户子女”一道被推荐升学的还有少数“老三届”插队知青。按照当时的政策,插队满两年的知青,经报名推荐和批准,可以进入当地的高中读书。但读书期间和毕业后,其知青身份不变。由于这一政策本身缺乏吸引力,加之读书需要必须的生活费用,知青们自然不感兴趣: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学校,还不如在农村好好表现。当然,最终以知青身份去读高中的,虽为凤毛麟角,但毕竟还是有的。现在回头看看,你会惊奇地发现:这些被称为“回炉烧饼”的知青高中生,几乎都有相同的家庭背景:父母也下放在当地农村。很显然,他们是在父母的强烈要求和家庭的经济资助下,才得以“试水”重返学堂的。我的高中同学石其刚,便是其中之一。很长时间,我们都把他当作同类,也是“下放户子女”,而他却坚称自已“高一档次”。</p> <h3>一个班有七八个“下放户子女”,您分得清来路?</h3> <h3>一个年级,“混入”了多少“下放户子女”?</h3> <h3>这里有多少“下放户子女”?</h3> <p class="ql-block">去向</p><p class="ql-block"> 如果把“下放户子女”比做一棵棵幼苗的话,那么,他们的家庭则是他们赖以遮风挡雨的大树。尽管这些“大树”自身尚一度朝不保夕,但在孩子们的心目中,依然是可靠的港湾。在他们看来,在哪里生活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生活在父母的身边。从某种意义上说,父母的荣辱进退,就是子女们的生死存亡。</p><p class="ql-block"> 尽管父母身边十分温暖,但总得有离开的一天。如果这一“离开”意味着“长大”和“独立”,那么,这一“离开”则变成了一种追求和期待。</p><p class="ql-block"> “下放户子女”随父母下放农村,是当时的一股历史潮流。“下”是顺流,“上”,则是逆流。有没有逆流而上的?有,我姐姐学红便是一例。当初,姐姐的户口和全家一道迁到了农村,但她本人却被父母原单位留下“负责文艺宣传队”。几个月后,她的户口又被那里的军管会开出的一纸《准迁证》给迁走了。办手续时,公社的陈秘书还指出这是“逆向”流动,要请示领导。公社孙书记反问:“你不相信军管会吗?”结果,手续给办了。</p><p class="ql-block"> 这恐怕是“下放户子女”中,最早的逆向流动。据我所知,后来这样的流动也还是有的。我哥哥在管镇中学的同学黄华,上初二时随父母(都是下放干部)回了趟老家浙江象山县,就留在了那里,据说她考上了当地的越剧团。前面提到的陈维亚,也同时考进了安徽淮北市文工团。当然,这些都是特例。要想通过正常渠道回城,当时还没有可能。年龄大一点的,中学毕业了,就地回乡务农,等同于回乡知青。</p><p class="ql-block"> 到了1972年下半年,下放干部开始陆续被启用,但多数是就地安排。他们正在就读的子女,陆续被准予迁为城镇户口,已在农村务农并超过16周岁的子女不予随迁(后确定改为插队知青)。</p><p class="ql-block"> 在众多的“下放户子女”中,最扬眉吐气的莫过于包括笔者在内的1974届的高中毕业生了。我们正处在这次户口返城的上限——上一届(1972届,因学期调整缺1973届)“下放户子女”的户口都被一“刀”给“切”在了农村,而这一届则是幸运的,又跟着父母重新当上了“城里人”。</p><p class="ql-block"> 可惜好景不长,这一届“下放户子女”刚刚“农转非”却又赶上了知青上山下乡的尾声。才从农村迁来的户口还没焐热,就又被转回了农村,被我那些同类们称之为“吃二遍苦”。倒是那位自称比“下放户子女”“高一档次”的石其刚,此时比谁都淡定:直接回去再当他的知青呗。</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对“故土”很有感情,这些再次下乡的哥儿姐们,有的干脆回到父母下放的旧址当了知青,住进了原来的“家”。善良的乡邻们,对这重新回家的孩子也自然关爱有加。也有的与同学们结伴,去了知青农场。</p><p class="ql-block"> 当这些“下放户子女”正忙着把户口迁上迁下的时候,另一些“下放户子女”的父母们,也就是不带薪的下放户们,正在为自已的生存而无比焦虑。此时,下放干部们都已相继启用,虽说大都没有回原单位,但工作和家庭总算有了着落。而非带薪下放的人员,情况相对复杂,加上地方压力太大,安置起来有一定难度,节奏慢了些,安置的岗位大多不太理想。下放户们自然不满意。随着政治形势的变化,下放户们的境遇逐步改善。最终,下放户(包括带薪和非带新的)全部实现了“哪里来哪里去”。不过,那已经到了1979年前后。此乃后话。</p><p class="ql-block"> 整整十年,下放户们在农村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他们的子女,年龄小的,又跟着他们返回了城市。年龄大点的,成了知青,又被留在了农村。这些由“下放户子女”蜕变成知青的后生们,应该是“中国知青的终结者”的一部分。那么,他们是怎样终结自已的知青生涯的呢?</p><p class="ql-block"> 以1974年高中毕业生(1956年出生为主)为例——这一届的“”下放户子女”,既不像上几届那样直接回乡,也不同于1976届以后的不再被要求下乡。他们经历了先“非转农”(随母下放)再“农转非”(随母安置)又“非转农”(中学毕业成为知青)的第一届,又是享受到“下乡两年后可推荐上学参军招工”政策的最后一届。因此,他们的最终去向,极具代表性:</p><p class="ql-block"> 一是招工。县城招工,吸引力不大;南京的招工,即使是“大集体”,哥阿姐的趋之若鹜——这可是回南京与家人团聚的跳板!我同学中的“下放户子女”们,大都是走这条路回南京的。</p><p class="ql-block"> 二是当兵。七四届下乡两年后,正赶上1976年底征兵。从年龄上论,是1956年生人当兵的最后机会;到了部队,又赶上从战士直接提干的“末班车”;更巧的是,由于对越开战,这批兵的服役时间被延长了一年,待他们到期退伍时,其父母又恰巧刚调回原城市,他们也就避开了“哪里来哪里去”的“弯道”,直接顺理成章地回到“父母所在地”了。我同一届的李建、张林、卞涤生、陈建路等,就是在农村参的军,退役后直接回了南京。</p><p class="ql-block"> 三是上大学。1976年底,最后一届“工农兵大学生”入学,其中就有下乡满两年的74届的“下放户子女”。转年,恢复高考,知青中的“下放户子女”也不甘示弱,有的就不负众望,挤上了“头班车””。我74届同学中的罗方妮考取了四川医学院,华党生考取了南京师范学院,还有萧迅、周晓鹰、刘学惠……。对了,我曾经的对口上级、江苏省委党史办原主任崔广怀,也是同届的“下放户子女”,他当年考取了南京大学。</p><p class="ql-block"> 当然,还有其它上调返城的途径,如病退、顶替等等。据统计,当年南京市(含省级机关)下放的干部和居民及其家属约12万人,最终返回南京的超过90%(其它城市亦然)。极少数下放干部,因工作需要或个人意愿没有回原单位。例如,省水利厅专家韦嗣贤下放泗洪县兴隆公社期间,为当地设计了著名的“红旗水库”而名声大振,被直接调往淮阴地区,后来成了淮阴市水利局副局长兼总工程师。他的儿子韦卫星,也跟着他去了淮阴。省公检法系统的一批下放干部被安置到我父母的原所在单位,他们的有些子女插班入学,竟成了我“同学的同学“。“下放户子女”中,被单独留在下放所在地的,多为1960年之前出生的大孩子们(小一点的则随父母返城)。我经历过一次同班同学聚会,一桌子坐了11个“下放户子女”,其中有5人是因为婚姻和工作等原因被留在“当地”的。这个比例,应该是相当高的。</p><p class="ql-block"> 50年了,这些被留下来的人已完全融入了当地的社会,有的还成了地方的领导骨干。相对于家庭、同学、乡亲而言,他们又充当了联系城乡的纽带和桥梁。随着他们相继步入老年而退出“江湖”, “下放户子女”,正渐渐成为一个历史概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杨学军,退休公务员,1970年随父母下放农村。系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诗词协会常务理事兼《江海诗词》常务副主编,《凤凰资讯报·天下美篇》诗天下专版主编,出版有《三岁集》《旧韵新吟》《宿迁:建市之初的那些事儿》等。</p> <h3>这是我中学同学,清一色的“下放户子女”!</h3> <p class="ql-block">这几个,就是我“同学的同学”,有幸与他们两度聚会。</p> <h3>半数以上!</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