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烟火

客家自在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些人是一辈子不会忘记的,或者说他(她)就是你的一部分,如一片羽毛在你心里上上下下地飞着飞着,就长在心里变成了一根刺,拔了流血,不拔又时时刺痛着你的神经。</p><p class="ql-block">老行这一天不谈定,一根烟接着一根抽,时而看墙上那挂老钟,以及窗外的棕榈树,滴滴答答的小雨也显得动静特别大。其实好久不下雨,没有冬的南城今天急剧降温,个位数的温度太不可思议了,仿佛也和老行过不去似的。听着旁边的下属滔滔不绝的汇报,老行感觉是千里之外的声音,他机械地点头,偶尔也在笔记上写几个字,但他完全不知道说啥,他提醒自己这状态不对,习惯地拿笔敲了下头,又空洞地沉入某种思绪,任由汇报声从耳旁飘过飘远。</p><p class="ql-block">老行怀疑自己心境的真实性了,原因是她要来这个城市。她叫虹,那个也活得气势如虹的女人,老行的大学初恋,不,老行一直不愿意承认的,没恋,他只是单相思吧,这理由消除不了老行的慌乱和渐渐上升的激动,她就快来了,来了。</p><p class="ql-block">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的大学,一片纯蓝的岁月,蓝蓝的天,透亮的人,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改革开放的春天,满街拿着英语九百句的人们。那时的老行很青涩,微笑露白牙,闽南腔透出芳香,喜欢穿蓝色上衣。老行能画画,会篆刻,常打球,成绩好,不入俗,不争不抢,仿佛一股清风在半旧校园里闲晃,和不中不西的建筑一样自有格调,冷峻的表情,心如一湖清水,只有他自己知道深浅与涟漪。</p><p class="ql-block">对,得说虹了,那个让老行心绪不宁的女人。虹是从一个山乡考入师范的,父母是小学老师,沒离开过校园的她,当老师好似天生的,她是那种听老师话让父母放心的好孩子,今天时尚话叫学霸级别的,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都用同一个评语词:优秀。殷家姐妹伍个,如山乡里飞出的凤凰。山村小学办在祠堂里,古风沉沉书香满满,她们仙女般飘进飘出,母亲宽厚,父亲爽朗,而且由满额头都是故事的娭毑带大,蓝花被晒在门口都飘着肥皂香,炒地瓜叶用的是植物油,粮店买米的家庭,村里孩子们很羡慕,又不敢太亲近。</p><p class="ql-block">虹爱看电影。乡里有个电影院,也叫戏院,那时老放现代京剧,红灯记、沙家浜.、海港,或者就战斗片,奇袭,地道战,地雷战…虹不厌其烦的去,没票就门口站,等熟人来,喊个叔叔阿姨的混进去,进场后席地坐在银幕前的空地上,那里是孩子们的天堂。偶尔也放露天电影,公益的,比如春苗比如铁道游击队。虹是这么长大的,白天学校里,晚上电影院,还有就是路边图书摊,一毛钱看三本小人书,虹不吃零食只看小人书。圩天街上热火朝天,各种叫卖声音穿街而过,又在骑楼里回转,虹蹲着看小人书忘记回家,直到妹妹来喊,虹常常盯着图书发呆,不知自己在画外还是在画里。</p><p class="ql-block">说的远了,老行,对了,老行还在紧张中。老行记得第一次见到虹,绿皮火车上,她靠窗,他斜对面,那年代男女搭腔都特别敏感,他只是瞄了眼,看到的是她耳旁绒绒的微翘的发丝,阳光照射下泛光,想起他家那只小狗,这很不礼貌,可就是联想了,有想去抚摸让发丝顺溜的冲动。她在看书,眼都没抬一下,老行不好意思地把眼神移开了。下火车了,南城师院报到点有车接,那种大货车,一群学生挤在那后斗车上,巧了,老行又和虹遇上,虹在他侧边,车一摇晃她就往他这靠,那绒绒发触到他鼻尖了,虹笑了笑,他还是装没发觉,一路上老行抬着一只手,防她视线,又好似帮她挡住挤过来的人。</p><p class="ql-block">世间有些事就是缘分。老行和虹不仅到了一个学校还同个系政治教育专业,还编进同小组。小组是那时学校管理的最小单位,女生少,一个班往往是三个宿舍男生,一个宿舍女生组成,一个男生宿舍加二到三名女生一组。教学活动,课外活动常常以小组为单位。老行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紧张毛病的吧,女生来宿舍讨论开会的日子,虹踏入宿舍门前的时刻,老行莫名地感觉脸发热心跳加快。老行慢吞吞从上架床跳下,实际上是直接踩下来了,他一米八的个子,和竹竿子似的就立住了。虹与他对视时,嘴角上撇了下,算是招呼过了,可他又瞄见她耳边碎落的发丝,又涌起伸手抚摸的欲望,忽然耳根发热,赶紧往窗边靠去,任风吹,那发梢竖起,很有型,虹默默看着又一笑,和别的同学招呼轻语,讨论课开始啦。</p><p class="ql-block">老行非常震撼,虹声音纤细表达却逻辑慎密,环环相扣,讨论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可能性依据,她引经据典又史实结合,谈及自己呆过的小山乡,说那个年代“投机倒把“帽子满天飞,小商贩还在走街串巷悄悄交易,卖米的,把米用手帕包好,藏在袖子里,碰见手拿布袋的人,就撞上去,悄悄说"要米吗?随我来“,跟到店后头再交易,和地下党似的。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需要的就是有意义的。老行听着,眼睛不由地又飘向虹耳旁的绒绒碎发,又心一热,重重捏了把大腿,警告自己。</p><p class="ql-block">虹就是虹,她仿佛隔世之人。很热闹的时代,青春飞扬,思潮四涌,改革浪潮,港台流行,海风习习。虹常穿着白色乔其纱连衣裙,衣袂随风,手上总是有本书,教室图书馆宿舍之间飘来飘去。那是五六十年代建的教室,木头地板,女同学喜欢一伙一群涌入就如跳踢踏舞,噼里啪啦的,虹常常自己静静的走来,像朵玉兰,暗香浮动。老行第六感觉能捕捉到她进教室时飞来的气息,最痛快的是可以从后排放直眼神盯着那小身影飘入眼帘,每天早起早到教室,老行不动声色地养成了习惯。</p><p class="ql-block">时光流逝,一学期过了,老行没有任何行动,只默默远观。他忙自己的,虹仿佛是他私藏起来的一粒种子,在他心里生了根,用心思浇水,悄悄洒阳光,静待花开。没想到因为一件事发生了变化。同宿舍的同学平山,这老实人出手了,假期老行和平山留校宿舍值护,一天中午,平山很神秘地和他说,我给虹写了封表白信。老行听时正喝水,立马呛的咳了起来,平山说干嘛呢,很吃惊吗?我就是挺喜欢虹,别的女同学见我都不太搭理,就虹会对我笑笑。老行控制住自己的冲击感,呵呵一笑,才子佳人,好好好,祝你如愿哈。老行的真实感觉是如鲠于喉,有股不顺之气上不去下不去,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呢,表情依然冷清,波涛讻涌在心头。</p><p class="ql-block">暑期酷热,宿舍里的老行闷的像条腊肉,有股烟熏味儿。他开始抽烟,对,就这个时候学会抽烟的,而且有上瘾的趋势。老行感觉在烟雾中看得见虹那碎碎的发丝,很贴近,闭上眼想像,他伸出了手,轻轻抚平,虹的肥皂香飘入心底,老行醉于其中不可自拔。一停下,又仿佛有抽空的感受,怅然若失。老行知道平山不可能追得到虹,好似写信的是自己,焦虑地等待虹的回音。</p><p class="ql-block">聪明如虹。虹回了老家,土楼之乡。跟随外婆,山上砍柴火田里种蕃薯,当老师的爸妈对孩子教育极严,假期不让瞎玩,都送乡下外婆家接受乡村乡情劳动教育。虹叫外婆阿毑(jia,客家话奶奶)阿毑有一箩筐的故事,是她们姐妹的启蒙老师。姐妹五个,清一色"五朵金花",阿毑是她们的保护伞,领头羊。乡下住房拥挤,一个房间放两张床,阿毑床上小妹妹一起睡,虹和大姐邻床,可一遇打雷闪电她就有理由说害怕挤到外婆床上去,此时此刻,阿毑就会开始讲女秀才,尽是女人怎么聪明的故事。</p><p class="ql-block">竹风阵阵,山乡凉亭里,虹与几个姐妹歇息中。大姐忽然想起啥,从口袋掏出封信递给虹,“昨天爸托人捎来的,寄到家里好多天了”。虹很惊讶接过,假期谁会写信?师大寄出,平山呀,虹想起那个几乎没啥话的老实同学了,微微一笑,塞口袋中,姐妹们起哄,"哪个帅哥写情书呢",虹连忙说,"哪呀,我埋头读书,谁是谁都没认全"。可此时,有个影子晃过,那人,那人呢?那个俏皮不拘笑容老挂嘴角,穿着蓝色上衣,走路都带飞的那人呢。</p><p class="ql-block">老行继续在南城烤着,一层高温烧,一层灵魂烤,简直似一条烤过火的腊肉了。他惶惶中拿起画笔,铺开架势,眼看着画上多了座山又多座山,提笔追逐,渐行渐远,云端处若隐若显的白衣仙子,回眸一笑倾千山。</p><p class="ql-block">平山兄突然门外闯入,气喘吁吁地,"唉唉,老行,来来来,有你信",“谁给我写信,我爹妈才沒这功夫""仙女,仙女来信啦“。很素朴的信封,封面上有一片小绿叶,娟秀的小字,写着平山收的呀,狐疑看了一眼平山,平山白了白眼说,你看里面呗。</p><p class="ql-block">"平山、老行:</p><p class="ql-block">你们好,酷暑炎热,在学校好吗?我在山乡,凉风习习,清爽自在,别嫉妒哦。</p><p class="ql-block">昨天与外婆去挖地瓜,你们猜挖了条多少斤的地瓜,挖出了十几斤的大地瓜,吓人吧,可惜没相机拍给你们看。</p><p class="ql-block">我也想念我们的校园,那排排白玉兰,那静静书堆,那上课时报数的热闹,129,我的学号,我记得平山是45,老行是99,记性不错吧,还有我们小组的活动,单骑走石竹山,对了,平山,别忘了你那次载我把我摔了一跤哦,哈哈,痛了也开心。</p><p class="ql-block">窗外竹山青翠,小溪水清澈,我们祖先留下的土楼古老独特,文化厚重,有空欢迎来做客,带你们转转如何?</p><p class="ql-block">不多说了,祝你们在热烈的夏天里一样有凉风有快乐,开学见。</p><p class="ql-block">虹"</p><p class="ql-block">寥寥数语,清香自来,老行几乎是一眼看完又再一字停几秒地读它,仿佛又见火车上初遇时那样的情景,虹静好地微笑,一缕风过,绒绒发梢飘起。平山瞪了他一眼,酸酸的哼了哼,"我没戏啦,老行你上。"老行嘴角上扬,吹起欢乐口哨,"我们是八十年代的新一辈"。。</p><p class="ql-block">老行回了老家,闽南村落,海边石头房子里热腾腾的,可他感觉海特别蓝,天特别宽,每天都是亮晃晃的日子。他想做件事,把这几天拾来的贝壳做个礼物,给虹寄去,然后回封信吧,写什么呢。老行躺在竹椅子上,望着海面,海鸥翻飞,他脑子也在飞速转动,又一次次卡壳,恨自己没啥文采,又怕说啥让虹想多了不好。老行很懊恼,大男人怎么这么娘们,想说啥就说呗。老行刚批完自己又挠头,不不不,不能,虹是仙女,别惊了她,远观很好了很好了。</p><p class="ql-block">快开学前一周,虹收到了老行寄来的美丽贝壳粘成的小山,还有张小纸片,就一句话,"开学见,火车上也许能遇到,期待中"。虹一边看着闪着柔光的贝壳,一边想这老行,一西一南的,火车上可见?他不是说入学时先去三明看舅舅才上的火车吗?虹感觉心里有只小鹿了,那个穿蓝色上衣脚下带风的人开始有了不同的意义。</p><p class="ql-block">虹背着外婆塞满煮熟的花生、炒好的南瓜籽,一小包奶油饼干的布包回校了,沉沉的还有一包父亲送的书,很珍贵,康熙版旧县志和老小说《青春之歌》和《勇往直前》,这两本小说是虹向父亲要的。和入学时一样,奔向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小站都停,一路,虹专心重读《青春之歌》,林道静、卢嘉川啊,多么激情又纯净的革命青青和美好情感,虹沉醉其中。忽然,"喂,终于找到你了,我一节一节车厢找呢"</p><p class="ql-block">虹惊讶的抬头,是老行!"哇,不会吧,你怎么没坐汽车?"</p><p class="ql-block">"嘿嘿,先去我舅舅家啦“</p><p class="ql-block">“哦,难怪,老行,谢谢你寄的贝壳,很漂亮,我喜欢“</p><p class="ql-block">"家门口随便拾的,有啥好谢的“。</p><p class="ql-block">老行站边上,旁边老有人走过,虹又不好意思说,你就坐吧,正好身边旅客刚下车,老行好似猜到了,挨着虹坐下。</p><p class="ql-block">五分钟沉默,车窗外匆匆而过的树影,即使在哄闹的车里,彼此也能听得见呼吸,虹埋头看书,一行字里来回盯着,老行也呆了,他近距离看见了虹的碎发,伸手的冲动再次倾覆而至,他一只手拽紧另一只手,嘿嘿一笑说,"这么用功,那就不打扰你了,我行李还在那头,我回去坐啦",虹转回头一笑,"好,是别丢东西了,一会这里可能会有人上车来"。望向朝前走的带风的背影,虹有点生自己气,怎么不多说几句话,装吧,把人家赶跑了。</p><p class="ql-block">老行彳亍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很失落的望着车窗,他哪是看舅舅去了,他就是专门绕到另一方向坐火车等候虹的,一节节车厢找到她,可没说上几句话就卡了?差劲,但沒什么关系啦,同一列火车上就心安了,她在那里坐着,她安静看书,她碎发绒绒,她样子静好,她……老行此刻感觉自己是诗人,一团一簇美好的形容词涌上心头,暖暖的柔柔的,从来没有过的心境,自以为粗线条的他,不由嘴角上扬,笑了。</p><p class="ql-block">八十年代初,大学里流行的不只是红裙子还有各种理论思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尼采的酒神精神,萨特的存在主义,还有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虹绝对是个书虫,文笔清新,年级办了墙报《清泉》系里办《燧石》还有图书馆办的《书评》,她不仅是撰写主力还是编辑,几位爱好思考的同学激情澎湃地成立了"草木社",办小刊《社科经纬》,别人在跳交谊舞,他们聚在食堂讨论国内外形势和改革开放发展趋势,虹很雀跃,心甘如饴,喜上眉梢,他,那带风的老行在。虽然他坐一角没有太多言语,可虹却好似多话的喜雀,唧唧喳喳没完,老行一脸严肃,虹心里却在开花,一朵一朵又一朵。</p><p class="ql-block">老行愿意下棋,愿意打球,愿意宿舍里东西南北天马行空,他不喜欢讨论空洞理论,不喜欢坐而论道,可他接到邀请就屁颠屁颠地参加了“草木社",小草堆里有美好的彩虹啊,无聊可以化成趣味,枯燥顿时有了生机,老行感觉神奇啊,从小不轻易改变的倔脾气,怎么成了温顺绵羊?</p> <p class="ql-block">平山忍不住打听。"老行,你行动没","啥行动“"阿米尔,冲啊,追仙女““嘿嘿,不敢","你个大傻帽"。过了几天,平山约了老行爬鼓山,到了校门口,虹穿得简洁大方站那,老行明白平山的意思了,他忽然一路激奋,说东扯西,三人鼓山上席地坐岩石,一起畅想四个现代化,憧憬着美好,平山建议,我们结拜兄妹吧,算了下出生日期,他老大,虹老二,老行居老三,比虹小几个月,命名曰"三人行“,三双手相握"苟富贵,勿相忘",云天在上,三生石为证,友情浓烈的呀,虹有点恍惚,内心窃喜,老行也欣欣然。虹知道平山约她时叫上了老行,她毫不犹豫同意了,她沒有希冀太多,但知道有些许东西已在心底萌芽,她不敢去梳理去亮底,随风行走,落花流水皆是美。有一点明了,一种欣喜快乐来自老行。不知哪天起,虹的眼睛习惯追逐那个脚下带风的人,蓝衣影子,清爽样子,冷峻架子,但虹把握不住这阵飘荡的风,没有落地的点,只宜远观只需惊鸿的一瞥。她抄录徐志摩那首《偶然》:"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老行从鼓山回来后不淡定了,他追着虹的行踪,他知道她什么时间去图书馆,他知道白衣裙又飘向了教室,他喜欢宿舍里的人聊起她,他又不愿意他们说太亲近的话语。他忽然深沉了,总感觉有件事没有完成,恍恍惚惚,若有所失。唯一能让自己愉快的是点起烟火,在烟火中伸出灵魂的手,去抚摸那绒绒的碎发,轻轻的,温暖的,感性的,美好的,还有点小邪念闪过,想吻她耳垂,老行脸不由发热了。他听平山说起,虹家里全是姐妹,她必须回老家工作和照顾父母姐妹,他心隐隐一震,感觉有种空袭来,他真的只能隔岸眺望吗?元旦,班级活动。谁创意了一个节目,互换礼物,每人准备好各自的礼物,写上祝愿,然后随机抽。虹准备了本诗集巜朦胧诗选》,她抽中的是老行同宿舍男生的“笔记本",那同学也很巧</p><p class="ql-block">的抽中了她的,俩人很欣喜的握手互贺,老行眼光扫过,他转身离开,虹看见了,装着若无其事,但心也随他跑出去了。好一会功夫,他又一阵风刮了回来,径直往虹走过来,塞给她一根精致的笔和一张草原景色的卡片,只两个字“”我愿……”,"我送你的新年礼物",虹大气不敢出,赶快放入口袋,又混入女生堆里,她若无其事心却开了锅,脸上发热,真的吗?他真的心里有我?同宿舍的瑾神秘地冲她笑,“仙女,下凡了?我知道董永是谁",虹捶她,"别乱说“,小瑾又好似故意说“你们很像,他像你弟"虹听了心里有些小酸,好吧,弟也不错,我三弟呢。多年后虹感觉小瑾就是女巫,预言超准。转眼是寒假,春节。虹回家要订票,她迟迟沒买,她若有所盼,那个人会找她吗?会一起坐火车吗?还需要偶遇?一天天过去,虹失落的坐上了火车,还在那个车窗口,还是抱着一本书,淡绿色的水杯悠闲的晃动,虹期待着什么,除了人声鼎沸嘈杂拥挤,不见那带风的人。虹以平常心回家享受天伦之乐,带着些许的失落和期待中度过了不长不短的假期。虹不知道,那人正在经历着灵魂的拷问和精神炼狱。</p><p class="ql-block">老行回到了闽南海边小镇,莲坑,惠安人聚集居住。楼前屋外,打石声阵阵,石雕是这里的最大产业,女人们抬石头都是一种常见劳作。父亲老石匠,家里他排行老二,大哥外出打工,还有个妹妹,走亲中。惠安有个古老习俗,女孩出嫁不落夫家,只有怀孕了才能住到婆家去。大哥也有个还末落家的媳妇,老行是家中的门面,八十年代百分之几的升学率,上大学很荣光的事,老父还花了一个月的收入请村里人吃了流水席,皱纹里溢出了笑意。叔叔是村里走向市里的干部,许诺说等侄儿大学毕业好好培养,还说为他挑好对他未来有帮助的对象,他是光宗耀主的小柱子。老行得知虹的家里情况后心情很低落,他知道有些美好会失之交臂了,他与虹只能是平行又相向开出的火车,难聚首的,自己的心又摇曳中,啥都没说啥都没承诺,何来之失?不撞南墙这能叫老行吗?八十年代的人就那么实心,说爱就需要负责,绝不轻浮游戏。老行门口竹椅上坐着,吹着凉凉的海风,望向西南点燃烟火,又若隐若现那白衣裙,那绒绒短发,那文秀的脸庞,强烈的失落感袭来。他郑重其事的喊上父亲母亲,到屋里内厅一坐有话说,然后就一股脑儿倒出自己喜欢一姑娘,不是闽南人是客家妹,将来可能得去她那安家发展。。。老行爸没等听完就一脸沉重地站起来往外走,母亲开始抺泪,好一会老行爸回来扔了句话"小子,你死了这份心"吧,又去敲打他的石雕去了。老行知道,不同地区不同习俗本就难,还要去女方家更是父辈不愿意接受的。现在处于动车高铁年代的人很难理解交通还不发达时期的地理距离吧,更不懂习俗差异的威力了。老行绝望了,他像是沒有敌人的唐吉珂德,找不到风车可战,找不到用力的地方,他关起门来给虹写信,很费力,写了撕撕了写,写了也没寄,他知道,他表白都没有经历怎么就开始失恋?这个很荒唐,但又有着很深刻的幻灭感,他没机会去抚摸那飘起的绒发了,她会怨我吗?强烈的无力感袭来,尼采的酒神精神何在?还是叔本华的悲剧色彩?萨特的荒诞?老行感觉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台好戏还没开始就拉上幕了,我亲爱的姑娘,你是天边的虹,梦影如斯!幻灭之心啊,可老行只能负你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各位看官,你认为这是爱情故事吗?但男女主人公没有真的牵手,没有承诺,没有谈恋爱,他们却失恋了,开始了下一程的失恋故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虹等了一个假期的信息,没有没有,那个年代,只有信件可知对方消息,每天邮递员的车铃响起她都先跑出去,报纸,还是报纸,她蔫蔫而回,妹妹都看出点苗头,"姐,你等信?“"哦有个同学说假期会来信的"“男同学?"“瞎说,女同学啦"。虹怕闲着胡思乱想,抱住书都神飞走,她抢着干家务,提一大桶衣服去小河里洗,那里可以发呆,可以听洗衣衫的婶婶大妈们扯话。客家妇女叫"铺娘子',铺有"蹲"的意思,是因为蹲河边洗衣服?或者是站河里洗,人面向河边,有说因为怕野兽袭击。隔壁黄婶子很神秘地和大伙说,喂喂,今天出大事啦,文唐带淑芬私奔啦。什么什么?文唐里村里的孤儿,天天来河边给饭店挑水,总和村长的女儿淑芬说悄悄话,我们都知道他们相好,但既说村长家反对,文唐家境不好又同村同姓的,虽五伏外没关系,但依然忌讳,哇,居然私奔,好勇敢。虹心里涌起佩服和羡慕之情,此生,有人与我共赴爱河,不畏惧一切吗?戏文里的故事发生在身边,虹感动又感慨,那个如风的人呢,为何没了声息?难道我多想了?人家只是不讨厌你,但并无多份心?虹长叹了几声,小河边上鸟鸣啁啾,亦发孤声阵阵。</p><p class="ql-block">终于熬到开学,俩个人心绪不宁回到了古朴的校园,白玉兰飘香,爬山虎挂满墙角。新年新气象,党的十二大召开,商品经济浪潮正强劲袭来。隔壁班同学很活跃,油印邓丽君歌本兜售,卖寿山石。虹宿舍里传看着琼瑶写的小说,《我是一片云》,轮到她看已熄灯时分,虹打着手电看完,已经哭的唏里哗啦,爱,得与不得,命也运也。虹又默默背诵徐志摩的《偶然》,"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虹知道他在,她走进教室时有股热力射到身上,但一感觉到,眼神就隐忍的躲闪,他躲,她也装不在乎,怎么能这样,虹的内心煮焦了一锅糊糊。</p><p class="ql-block">老行又能不烧糊么?他们没表白,他们灵魂深处又早已连接,仿佛是前世的三生之约,此时此刻,犹如双生树要分离,梁山伯娶不了祝英台。虹望向窗外,白玉兰飘香,宝石般的牙白对着她张牙舞爪地笑,很夸张的浓香袭来,虹显得苍白无力,心里飘起了一片摇晃中欲落的叶子。</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下课了,同学们蜂涌而出,老行亳无征兆地快速移步到虹的桌子边,放下一叠文件似的东西,匆匆走过,虹还没等抬头望他,已是蓝衣背影。虹呆呆的又坐下,等同学走差不多打开了纸袋,掉出了几封信,信封上都写着虹收,可知是春节期间写好没寄出的信,还有几片贝壳滑出,如染血的誓言纷至而来。</p><p class="ql-block">“虹,我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知道说什么都不合适,不能说清我的心境,我做不了空头许诺的人,我明白你希望我怎样做,因此我想达成,可说了许多,父母诚心说建议也不坚决反对,我像唐吉柯德,没有正面的敌人可以反击,我因此无力之极也羞愧难当,无法面对你。"</p><p class="ql-block">"虹,我想叫你亲爱的,当然知道不可以,我没这个权利,因为我的脆弱我的无能,暂且这么说,但相信我以后会证明我的力量的,啊,我这么说是不是很无耻,做不到还要说未来,虹,我亲爱的的姐姐,你行的,在我心中你最完美,你要去实现你的梦想,走得更远,我祝福你。。。愧不可当的人。。"</p><p class="ql-block">虹不想再看另外几封了,她知道会写什么,她咬住了嘴唇,感觉心里挖了个缺口,有股子凉气穿堂而过。自己又解嘲一笑,什么都还没开始就结束?虹有些不真实之感,教室里空荡荡,教室外下起了倾盆大雨,雷声震天,虹呆坐在上课位置上,有些恍恍惚惚,哦,这样呀,那就是我被分手了呗。</p><p class="ql-block">没错,她需要回到那乡村去,回到父母身边姐妹堆里去,她很坚定地想,可这一切就让自已与他绝缘了吗?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实在,能给我点期待吗?爱才萌芽呢,唉,笨家伙。没有夸张,八十年代初,都是些捧着实在透明的心往前奔的人。</p><p class="ql-block">其实越是不懂爱的年纪,爱情越纯净。喜欢,就是纯粹的喜欢,就是渴望看见渴望交往,哪怕只是一种“感应“,心灵的触动。但老行与虹,还没尝到爱的甜美就开启了"失恋"时光情殇岁月。</p><p class="ql-block">老行的"失恋“标志:抽烟与高冷。老行深沉了,宿舍同学这么说他,不知受了什么打击,天天沉着脸,烟瘾大了许多。老行不解释也不理睬,最愿意做的一件事就是倚窗而立,吞云吐雾,烟雾里他能看见那文气的影子,那白衣裙那书香里的碎发。他拿出了收藏好久的篆刻刀,在刚买的寿山石上刻了起来,他要送她两枚印章,虹爱书,一枚藏书印,一枚刻上了几个字:青山依旧在。"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虹,你懂吗?老行那蓝衣背影,好似一枝清幽的竹,散发冷洌的光,在校园一角独自消化他的忧郁。</p><p class="ql-block">虹的"失恋“标志:疯狂读书与诗意暗恋。虹,忽然感觉自己像那枝图书馆门口独放的玉兰,馨香自恋。她恋了吗?她只知道曾经想像的初恋又不属于自己了,需要控制那种情绪,但又仿佛空空行走的叶子,随风吹来吹去,这个吹的路线就是从宿舍到食堂,从食堂到教室,从教室到图书馆,她反正喜欢独行,也没人关注她的情绪变化,书呆虹是她的标签,但虹知道她让某人带走了一部分,那部分在那人身上扎根,她走神得厉害,书可以翻到下一页又回头重看。自律虹又慌乱了,她从不敢荒废学业的,教师家庭的严格教育在虹脑海里发出指令,“那就好好读书别浪费时间胡思乱想。"她甚至想到件很美的事,约那人一起考研吧,都不需要回家乡,父母也没理由反对,不是很完美好地解决问题了吗?她不敢去提议,但虹自己开始行动了,找了考研资料,开始背英语单词,英语是最大的难关。虹是时间的填充大师,她几乎不让自己有空余时间,但更厉害的还是缠绵思绪,那个想他又压制的"失恋"的感觉无孔不入地和虹打架。夜空下,图书馆回来的路上,虹便如游魂似的飘回宿舍,爬上上架床拉上蚊帐,打开日记本时,虹就不再是斗士而是痴情伤春少女,任思绪飞奔,任眼泪横流,任情绪低落,任笔端写委屈说渴望缠绵想念,编织着一封封不会寄出的情书,有人会信吗?清汤挂面式表情下的虹,幻化出万千柔情又无处诉说,那人不会知道,永远不会。</p><p class="ql-block">"好,不知怎么喊你。喂,这么太随便,就用好,因为真的希望一切好好的。白玉兰飘稥,每一瓣都好似装了一个纯情的心事,但只能喑香浮动,见不到同吐芬芳的人与事。期待不多,只愿蓝衣背影挺拔而立,微微一笑则可。不用紧张,我是那个自在的人。"</p><p class="ql-block">"好,我又给你编信了,我不是用写,因为我害怕有些话欠妥,心里编了一遍又一遍才写的,尽管寄不出去,但我得写,写了心里就能清亮些,不知道,我反正就是若有所失,心空在那,不知道是等云还是等雨,而雨中哪滴是落入我发梢的,你肯定会说我理性淡定,其实我正是怕这种得而失的空,可我算得了吗?"</p><p class="ql-block">“好,远远见你,瘦梢的蓝衣背影飘过,就这样,与你在同片蓝天下,一样一样的时光里行走,欣喜还在期盼还在,足矣。“</p><p class="ql-block">"一朵花追逐一朵花</p><p class="ql-block">彼此的呼吸才有芳香</p><p class="ql-block">一团风追逐一团风</p><p class="ql-block">轻了重了,拼命缠在一起</p><p class="ql-block">看,月亮在</p><p class="ql-block">你在,真的挺好”</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虹没想到这种抒发方式会伴随她走过大半生,无主式的,自语式的,从日记到书信,从散文到诗歌,纠结于心,难以化解,却也凤凰涅槃似的升华而去。</p><p class="ql-block">仿佛地球上没有过关于这俩个八十年代新一辈的爱情故事的传说,至少周围没人这么想,八杆子打不上,一个高冷内敛,一个书呆不接地气,之后,世界寂静,鸟儿安歇,花儿怒放,书声琅琅,阳光明媚,相思林里没有他们的痕迹。</p><p class="ql-block">有,有几个小片断足可以扰人心乱,暗香四溢,老行烟已经烫着手了,他悠悠地忆起:</p><p class="ql-block">镜头一,相思树下,蚊子考验。想不起为何俩人会相约去长安山,长安山是南方师院学子们的图腾山,宿舍后头,长满相思树,也是恋人们定情山,八十年代的恋爱很少明目张胆的,他们用眼神用书信用纸条传情,悄悄看场电影,当然最重要的是在这相思树林里喂蚊子。老行记不住当时的具体情形,只清楚自己有些紧张,也是自己催虹回的,那蚊子太让人坐不住了,老行感觉自己有些不仗义,不知伤到虹了没。</p><p class="ql-block">镜头二,烟台山,初吻滋生。老行知道自己的毛病,理性有加,按现在流行说法就是闷骚型的。虹,冷静的虹,被分手后反而沉入迷恋式的沦陷,她主动约了老行去看电影,看完电影执意去烟台山,在一台阶上两人沉默而坐,不知谁主动,拥抱了,初吻了,虹呢喃地说"这不属于你,你不要的“,忽然管理公园的管理员手电扫过来,惊了一对八十年代年轻而激动中的小心脏。老行很内疚的想起,初吻难道不算吗?怎么还感觉不叫已恋爱呢?</p><p class="ql-block">镜头三,抱头痛哭,毕业告别。很快,虹考研英语没过,她和老行一样,都属于成绩百分之二十内的毕业生,戴帽分配,各回家乡的大专任教,虹感受到了分别临近的气压,以后以后就见不到他了,她去买了盒印泥送他,她写"三人行"告别诗,她在宿舍等待他能来说一声,没有,只有窗前寂静的风,只有吵杂的整理行装的收拾声,虹听到了心一片片碎落在地的声响。小组组织告别会,喝的纷纷醉,老行依旧沉默,依旧无表情主调,虹忍不住问他,能出去走走吗?他们相对无言地绕到物理楼前,他们拥抱告别了,老行说记得要来找我,记得。。虹愿意记得柳永的词,"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朋友啊,相信不,八十年代的年轻人,爱就这么表达的,无聚却有散,散则心随去,一万个真诚。</p><p class="ql-block">各走四方,一个在海边一个在山乡,一个往南一个往西,却同在一个类型的学校——师专,同一个专业——政教。虹与老行偶尔也还写信,虹还是努力编信,一封写给自己看,那里情真意切,思念似海洋,波涛汹涌;一封寄出去,客客气气,平常琐事。虹没想到这么快能见着老行,同专业有协作会,毕业那年十一月在老行学校开,居然有机会轮到虹出差。不用说,虹很期待而激动,心跳开始加快速度了,能见老行,好像初恋约会的心在回归,依旧素朴白裙子。他来了,还用自行车带着虹转了转。活动前前后后都在一起,有个小女同事跟随,虹没来由地酸酸的感觉,但不敢说啥。会议结束前一晚他说吃完饭去我宿舍吧,有话与你说。充满期待,虹去了,落座一会,忐忑之心跳动着,还没等老行说啥,虚掩的门哐当一声给推开了,风风火火的师兄冲进来说,门给锁上了没锁匙进,大大咧咧就坐下喝茶,大学里都相熟,也是"草木社"的"一根草",虹坐了会离开了,这辈子她都不知道他要对她说什么。</p><p class="ql-block">然后然后任时光流逝,日星月移,虹不停地编写日记,把精神世界消磨在"失恋"故事中,她感觉不会爱了,但必须结婚,那个适合结婚的人出现了,就结婚了过日子了,但虹的心依旧"失恋",依旧在老故事里徘徊。老行适时报告他的变化,他离开学校去从事行政了,他果然找了适合他发展的人做对象,他出差时会偶然也给虹打来电话,话不多,家常问候,甚至有时会两边都无言,接完电话虹就会发呆几天,莫名的忧伤。</p><p class="ql-block">都有了家,"初恋"的故事结束了,但情结不容易消除,虹已经不知道老行的心了,也不计较他如何,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挣扎着,像一团乱麻缠着自己。虹常常重复一种梦,掉入深潭,他经过,她呼救,他走过走过,虹无解,醒来戚戚焉。只能日记本里自艾自怜,他不知道这些,虹后来明白,她其实与自己谈了场深刻的恋爱,是自己编辑的恋人,与他无关,这份纠葛让虹修练了一颗长满翅膀的文艺心。她得了莫名的的情绪性毛病,纠结不清,梦中总是翻阅旧事,"林妹妹症候",心理医生说给系铃的那方打电诉说下吧,不管他怎么想,因为你憋太久了,你写信要用文字掩饰情怀,你写日记重复情绪,你见了又不敢多说,没有通道,只好心中发酵发闷,积久成疾。</p><p class="ql-block">她终于拔通了电话。</p><p class="ql-block">虹:你好,想和你说说我,但你当故事听就好,与现在无关,只说过去的故事,只为了治愈自己。</p><p class="ql-block">虹说了,说了一堆,一团,一捆,扔过去扔过去,炸成什么样,血肉模糊都不管了。</p><p class="ql-block">老行:哦哦,那个时候不能叫着爱吧。别当回事儿。</p><p class="ql-block">是吗?老行用那么流行的话语"年轻时我们都不懂爱情"挡住了虹千军万马的过期炸药,立刻成了一串哑炮。挺好的,虹开始静思慢行了,开始回归自我,开始关爱生命,开始逐梦依稀。</p><p class="ql-block">爱情,可以与他人无关,在个体的内心燃萁煮豆,噼里啪啦的响着闹着,升起粉色的轻烟,如诗如韵,也是一种生命的价值,姐也是与他人不同的烟火。</p><p class="ql-block">老行,怎么写来写去忘了老行了。老行当仁不让也是一支不一样的人间烟火,他不紧不慢又不停不顿地消化了"初恋"旧疾,他非常认同人是社会的人也是历史的人,他不否定恍恍惚惚中还能摸索到那执着一念,烟火中的碎发,黄昏下的白衣裙,书人合一的镜头。但他按步就班地完成了人,社会人的任务,出则仕入则夫,心宽了体胖了,一脸自足满腔豪情,家与国都能扛住。</p><p class="ql-block">老行焦虑中听汇报时,虹已经到了。老行用中午休息时间理了发,他其实一直在暗示自己,不见吧还是不见吧,又下意识去理发,在做见面的准备。虹来信息,说她来了,住在泉名宾馆。老行立马拔去电话,好像有点语无伦次,说自己在很远的地方,估计赶不回去,虹很淡定说没关系的,你忙你的。老行不知道为何说没空见,他理了发呀,他不是准备去见吗?不知道,他口是心非了,眼前尽是往事如烟的镜头,那缕碎发还在她耳旁吗?虹望着窗口的灯光,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心里有些空,她感觉他会来,至少她期盼,下意识地把耳边的碎发扯了扯,有点生疼,他来,或不来,她都已解放自己了。</p><p class="ql-block">不用写下去了吧,见,或不见,他们都走过了清汤挂面式的素朴年华,初夏的羞涩之心,深秋没有收割的勇气,冬日里能拾取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是俩缕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烟火,在相同的地方点燃,不同的地方拐弯,错过了。</p><p class="ql-block">虹,从南城回来后梦就少了,突然就断片了一样,忽然清零的迹象。</p><p class="ql-block">老行,继续抽着烟,烟火中老挂钟摇曳着,左边,右边,那缕碎发已很难在眼前浮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