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岁末话亲情

天涯共暖

四月初的一天下午，妻子回家说：“父亲今天累得连走路都走不稳，一袋油菜差点扔在路上。”我听了心里隐隐作痛。

岳父今年七十二岁，满头白发，眼睛连看人都看不清楚，如今依然没日没夜在地里辛苦耕作。之前，我们都说，还种什么地，又不是再像过去愁吃愁穿的，现在种地根本没有收入，化肥农药那么高，一旦遇到洪涝灾害，全白费力气。父亲何从不知，可是每次答应我们，几天后又不知不觉到地里去了。他好像对土地有种特别的感情，每天不到那里去转一转，心里特别难受。 去年，父亲给棉花防虫，刚进地没五分钟，突然被蛇把脚咬伤，住院时一下花费了好几千。三天后，伤口还没痊愈他就悄悄跑回了家。我们都责怪他把命当作儿戏，他却说他命硬，死不了。就那样硬闯了过来。

下半年，母亲腿部受伤，父亲好不容易在医院和家里照顾她两个月，可是，一有空他依然舍不得上半年地里种植的棉花。我说要什么，抠半天也抠不到十元钱，干脆让它在地里烂了，做了一生的土地还没有厌倦？父亲嘿嘿地笑了几下，说，做一点，得一点，烂在地里多可惜。
这几年，农副产品价格太低，父亲辛辛苦苦打下的油菜，一颗也舍不得卖。他把油菜全部送到加工厂榨油，然后给我们姊妹五个一家一桶，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一同对待。我说，你干脆拿去换点钱花，我们可以买。我让妻子付钱，岳父从来没收过。他说，我能动就给你们挣一点，你们把钱留着孩子将来结婚、买房子做大事用。

我妻子是家里的老大，岳父每年再苦再累也从不喊孩子们到地里去，他生怕孩子吃不了那种苦。早上，他打电话过来，我问有什么事？他又嘿嘿两声说没事。我想没事情干么打电话呢？父亲一定是有事在我面前不好说。于是我继续问，他才说想让老大过去帮帮忙，他实在分不开身。

挪菜籽是最苦的活，那些年岳父岳母身体好，从没有惊动我们，今年由于母亲生病，早晨，天气放晴，不是父亲打个电话，我还不知道这是小收季节。父亲想我们过去帮一帮，好像又觉得难以启齿，怕我们批评他不该种地。我知道父亲不是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向我们开口，因此，我立即答应他。父亲又嘿嘿了两下，心里特别高兴。

今年，父亲土地因国家征收了一亩多。父亲想，现在你们该不说我种地太多了吧，他终于可以轻松一下。没想到农忙时他在自家地里忙，农闲时却跑到菜农合作社打零工，一天八小时，工资只有五十元。我们不让他去，他非要去。他好像在家门口有赚钱的机会，不赚白不赚。 土地征收后，几万块钱征收费，岳父岳母自己舍不得花一分，他们把钱全部存到银行，鼓励孙儿孙女不管谁考上大学，要作为奖学金发给他们。去年，我儿子结婚父母还亲自给外孙送礼，我们不肯接收，他非要我们接下。父亲还是说，只要能动他们就要为所有孩子出一份力。我儿子考学父母也照样没少一份子。

这就是天下父母心，我反问自己许多年过去又为父母做了些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难道我们真的要等待父母不能动的时候，才明白需要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