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

雪白藏蓝

    虎哥，是我们日常的称呼。

    “虎哥，我们已按指令抵达事故现场，正在开展工作。”
    “收到，立即疏导交通，注意现场防护，保持电台畅通。”
    “明白，虎哥。”
    对讲机里响过一段言简意赅的对话，安宁交警大队执勤中队中队长赵延虎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窃笑的副中队长雷黎明，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这帮兔崽子，说了多少回了，对讲机里不要哥长哥短的。”
雷黎明嘿嘿一笑：“这个‘赵队’叫起来像生产队长，可这‘虎哥’听上去就格外霸气！”
    “雷子，你今年多大？”
    “我47了，问这干嘛？”
    “我好歹也大你两岁呢，以后你也叫哥，你把哥再不要欺负！”
    “去你的！”
    寒夜的警车里，两个老交警互相开起了玩笑，闪烁的警灯让凌晨时分的滨河路平添了几分耀眼的色彩。

    虎哥，今年49岁。

    虎哥总是不知疲倦。

    26年公安交警，26年基层一线，他的工作劲头丝毫未减。无论晨光熹微、烈日当空、夕阳西下、夜色沉沉，安宁交警大队的电台波段永远回响着虎哥的声音。稽查布控的指令才刚发出，虎哥就立即开始调度指挥，在必经之路和交叉路口布下天罗地网；就医求助的电话才刚接通，虎哥就迅速回复指挥中心：我已经在接应救护车的路上；交通拥堵的警情才刚发布，虎哥就一边赶往事发路段、一边呼叫就近警力增援。

    初春的凌晨，路面积水结冰发生事故，虎哥就把警车停在冰面后方，一边警示后方车辆绕行，一边帮助事故车辆脱困；盛夏的中午，厂房内突发火灾，虎哥放下碗筷立即出发，最先赶到现场为消防工作做好交通保障；金秋的黄昏，虎哥任由落日的余晖洒在自己的身上，疏导高校周边的交通，看着刚刚步入大学校园的新生，他想起了自己刚读大学的儿子；隆冬的寒夜，冰雪覆盖了道路，虎哥站在清障车上，用铁锹铲下防滑沙，在后方车辆灯光的照耀下，他弯腰作业的身影是那么高大。

    民警小姜和辅警宝玺心疼他：“虎哥，工作您交代就行，我们办！”
    “我都干了几十年了，到了现场不让我干我手痒啊，来来来，兄弟们一起！”
    小姜和宝玺没有再做劝阻，因为他们深知虎哥的脾气，他们更知道每次执行完重要任务回到单位备勤，看似干劲十足的虎哥总是一个人待在办公室，手里紧紧握着对讲机，靠在椅子上鼾声如雷。
    虎哥原来也会困乏。

    虎哥对战友时时刻刻情意满满。
    “虎哥，我有个事儿想跟您商量一下。”民警小龙面露难色，来到了304办公室。
    “兄弟直说！”“虎哥，按照这个月排班，我是大年三十的夜班，我今年想回趟老家过年，想麻烦您给我调个班。”
    虎哥哈哈一笑：“我还以为多大的事，那你就提前回家去，腊月二十八就回！”
    小龙惊讶之余又有些忐忑：“谢谢虎哥，那我提前回去了，年三十的班……”
    “这个你不操心，我自有安排，放心过年去吧！”
除夕夜，小龙在老家拨通了虎哥的电话：“虎哥，给您拜个年，谢谢您调整让我回老家过年了。”
    “没事兄弟，我也给你和家人拜个年啦……咋了？兰炼吗？来来来，我给你登记一下，然后你一直往南走过桥就到了……喂，兄弟还在不？我先忙了，回头说！”
    在这一刻，小龙才反应过来，原来虎哥代替他值完了本属于他的除夕夜班。类似的事还有很多，虎哥总是在不经意间温暖着战友们的心！
    又是一年高考时，可这一年对虎哥来说有些不一样——他的儿子也在考生之列。
    “虎哥，不是说家里有应届考生的民警不用参加高考执勤吗？您儿子高考你不去接送？”
    “比起给这么多考生站岗执勤，接送我儿子一个人算啥事！”
    高考结束的当天下午，执勤辅警志虎发现一名考生微笑着，往自己所在的位置投来温暖的目光，就在志虎纳闷的时候，旁边的虎哥向那名考生挥了挥手，露出了笑容。
    “虎哥，那是您儿子吧？还不赶紧去迎接一下！”
    “不用，我这当爹的一个眼神，他全都明白！”
    虎哥对家人就是这般铁骨柔情。

    虎哥总说自己不老。
    在安宁交警大队工作了26个年头，他走遍了安宁的大街小巷、访遍了安宁的一草一木。随着一轮又一轮四季更替，虎哥已经不再是入警之初的年轻小伙——岁月变成白发，悄悄爬上两鬓取代了青丝；时光变成印记，偷偷化作皱纹刻上了眼角，可他的工作作风可是丝毫都不比年轻人差。

    每天清晨，当睡眼惺忪的小伙子们才准备整理内务、出发上班时，虎哥已经驾驶着陪伴他多年的老伙计——甘10345号警车，巡遍了安宁东西路、北滨河路、201省道、北环路、万新路、建宁路等主要道路。每当安宁交警大队的快骑队员们在天蒙蒙亮前准备出发时，虎哥早已在大队院内等待大家集合。
    “你们这些年轻人还说我老，精神头还不如我呢。说正事：志虎，幸福巷路段交给你了，不能堵；张继，你直接去海关路口，那里车流量大；海峰，万新路立交上北环路的车流要多放一阵；增江，北滨河路要有问题，中午你就准备吃土吧……”
    “哈哈哈哈……”队员们哄堂大笑。
    虎哥第一时间带回了清晨的路况，把准确的指令传达下去；当所有队员都领到任务出发后，他又驾车前往各条支路和背街小巷：“大动脉交给小伙子们，我来负责毛细血管。”
    一路上，队员们的对讲机里始终回响着虎哥的声音，似乎他一直就在身边，与大家在一起，所以大家都觉得放心、安心、贴心！
    有一天，队员小武问虎哥：“虎哥，您每天咋就能起那么早？”
    虎哥微微一笑：“你们都是刚做丈夫或者父亲，休息好了才有精力照顾家里，我岁数大了，睡不着觉，早点出去巡逻也算不负好时光啊！”
    虎哥其实真的老了。

    虎哥总是能够勇挑重担。
    9年兰马赛，他总是把比赛前夜的通宵夜班安排给自己，哪里护栏缺损、哪里标志不全、哪里车辆违停、哪里警力空缺，他总在不停地巡查和处理；当比赛开始时，他又远远“躲”在了赛场外围。
    折返点执勤的民警小王没看到虎哥，拨通了他的电话：“虎哥，怎么到外围去了，不来我这儿看看？帅哥美女一大波呢。”
    “你小子少给我装，你把帅哥两个字去掉了再跟我说。”
    “哈哈，虎哥你也来呗？”
    “我不过去了，待会儿比赛结束，我还要在滨河路上盯着分段解除管制呢，你也给我认真点！”
听不到喝彩和欢呼、看不到比赛和鲜花，当下午时分赛事结束回到单位时，虎哥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十多个小时。
    去年七月，一场特大暴雨袭击了安宁区，安宁交警大队全员紧急动员。“大家准备好了就迅速出发，按应急预案执行！”值班的唐队指令简单明了，“赵队呢？咋没见人？”
    “唐队，赵队开始下雨那会儿就已经出去了！”
    “赵队听到请回话，赵队……”唐队一边指挥着执勤警力抢险救灾、疏导交通，一边焦急地呼叫搭档十年的老部下。
    “北山都发洪水了，电话也不接，人到哪去了……”唐队联系不到虎哥，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唐队……虎……发洪水……在北……”
    唐队果断前往北山脚下，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洪水裹挟着泥土和砂石滚滚而下，一个身影站在一小块高地上，全力挥动着双臂警示过往车辆，下半身早已被泥水覆盖，警帽上的雨水汇成了小溪，身上的警服早已完全湿透。
    在那一瞬间，唐队的眼眶湿润了：“虎子，我看到你了，这么危险，你回来给我写检查，三千字！”。

    虎哥总是这样一肩承担。

    虎哥离开了我们。
    2019年12月30日，根据工作安排，虎哥被调整到龚家湾交警大队履职，离开了工作26年之久的安宁交警大队，也离开了朝夕相处多年的战友们、兄弟们。
    2020年1月1日，民警小王拨通了他的电话：“虎哥，新年好啊，我到龚家湾大队看你来了，顺便请你吃饭！”
    “谢谢兄弟，也祝你新年快乐啊，不过吃饭就算了，我还在啤酒厂十字执勤呢，晚上八点才结束，吃饭我看就算了，有机会再约，我请你！”
    2020年1月3日深夜，忙碌了一天的虎哥连警服都没换，径直来到了安宁交警大队，在院子里遇上了辅警小刘。
    “咦？虎哥！您咋这么晚过来了！”
    “兄弟我来取点东西，调整到龚家湾大队时间紧张，好多衣服装备还没来得及拿。”
    “看您这样子是刚下班，注意休息啊！”
    “谢谢兄弟，我忙完了立即回家！”
    几分钟后，楼道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2020年1月3日23时44分，虎哥倒在了他工作26年之久的安宁交警大队，再也没有苏醒。
    虎哥，终年49岁。

    虎哥，求你醒来，求你起来。
    “虎子，只要你睁开眼，我雷黎明天天时时刻刻都叫你虎哥，我求你了……”
    “虎哥，你不是说手痒吗？你起来啊，我和有瑞还等着你带我们干活呢……”
    “虎哥，只要你醒来，以后你所有的夜班、年三十的班我全都给你上了，你给我送夜餐，好不好……”
    “虎哥，你当初答应我的，我儿子将来高考你要放我假，你还要站岗执勤，你起来给我把假批了，我怕你耍赖啊，你起来……”
    “虎哥，我再也不跟你开玩笑了，我一定时时刻刻认真上班，你醒来我给你当专职司机都成，你不是还准备要给我秀车技吗……”
    “虎哥，我再不睡懒觉了，我一定按时早起，你醒来我做给你看啊，我保证出发得比你还早，我说到做到……”
    “虎子，上一次三千字的检查你都没交，你不要以为这就完了，谁叫你睡着不起的，你起来给我现在就写……”
    虎哥，或许这一次，你真的照顾不到大家的私心了。

悼心疾首灵旗挥，
赵瑟秦筝悲音催；
延颈举踵盼不归，
虎将魂飞思难追。
虎哥，我们感谢您；
虎哥，我们思念您；
虎哥，我们缅怀您；
虎哥，我们悼念您；
虎哥，您一路走好！
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