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刘小兵

　　在古代，年是传说中的一种怪兽。但时至今日，年的意思已悄然变化，对时间而言它是一个计量单位，从情感来说，好象年就是一份思念与挂牵，是一种继承与延传，也是秋天收来的喜悦，更是春天播出的希望，是岁月轮回的一种链接纽扣，也是沧桑历练的一种概念印记。

　　腊八节后，尤其在低温阴雨的日子里说起年，年的味道就越发浓起来了。睁开眼睛就好似看到了她勿勿而来的身影，张开嘴唇就好象尝到了她撤落空气中的沁甜，抚胸深吸就约莫闻到她飘然而来的香气，侧耳静听就似曾感到她那轻盈的脚步正向你靠近。

　　在长辈的眼里，年味是对漂泊在外的儿女的无限牵挂，在儿女的心里，年味是对留守在家里父母亲人的日夜思念。最让游子魂牵梦绕的是家乡的年味，每每到了年关，思家的情素便会油然而生，回家的行程就早已计划安排。

　　年味是存储在的脑海中的一段段记忆，仅管儿时的生活是漫长的贫寒甚至是苦难，但而今想来却是人生难得的经历，其实年味感受的是一种对乡愁的思念，是对儿时无忧无虑、懵懂快乐生活的依恋。

　　印象最深的是腊月底做糍粑的场景。先是将备好的糯米淘净，用水桶泡上个把小时，待米有点发胀就倒入灶台上早已预热的木甑中，然后在锅下添柴。伴着灶堂柴火噼里啪啦的响声，甑上也已是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了，孩子们哪经得起这诱惑，早己寻香站到了灶台旁边，长辈们也不吝啬，不管是哪家的孩子，都会大方地捏个糯米砣打发他们，孩子们便伴着银铃般笑声散去，大人们则要将甑抬到石臼房中将糯米舂好，然后拿刻有“囍”字圆木印将揉好的糯团填入其中，不一会儿一块块带有“囍”字的雪白糍粑糕就做好了，春节时拿着糍粑去亲戚家拜年送祝福，喻意全家团团圆圆，来业的事业圆圆满满。

　　最能营造年味的莫过于家家户户悬挂于火塘之上的腊鱼腊肉。儿时的那个年代，仅管物质非常匮乏，但每家每户在冬至后都要洗(杀的意思)一只发财猪来过年。洗猪那天，一般都会请左邻右舍及自己的亲戚来美美地享受一顿，用那新鲜猪肉猪血炖炒出来的路南乡村的标配菜——大盆丰锅，那味道是绝对的纯正鲜美。現在即使费尽心思也做不出那时的味道了，所以而今每每想起那时的情景，嘴巴都不由自主地要嗒巴几下，感觉回味无穷。而剩下的肉东家也会割个斤巴左右，再搭几块猪血或心肺之类的杂肉让亲朋带走。再余下的就通过腌制、凉晒，用萗叶或草线串好挂在火塘上慢慢烟薰火烤。这样制作的腊肉外焦内嫩，可长期保存，等到来年节日或双抢时拿出来吃，无论切坨煮还是切块炒，那独特的香味真是让人垂涎欲滴。仅管这种吃法从养生的角度说不健康，但我还是每年过年时多少要弄点的，不然感觉不到过年的味道。

　　农村有句谚语叫“大人望种田，细伢子望过年”。儿时盼过年除了有吃的外，还一个原因就是意味着有新衣服。平时穿衣服，家里有几个孩子的，都是大的穿了再给细的穿，补几个巴是无所谓的，只要干净整洁暖和就行。但过年时，即使家里穷，大人们还是要扯几尺布为孩子们添点衣裳的。在那个年代，过年穿新衣那简直是人生最奢侈和兴奋的事，只要有新衣服穿就甭提有多高兴。记得有一年，家里给我置办了件新棉衣，我穿上后将两张火纸药装在口袋里，结果在玩的时候不小心把火纸药搞燃了，导致棉袄烧出了一个大窟窿，我怕回家挨骂，躲在外面一天都没回去，其实后来母亲知道了也没有太多责怪，还迫不及待地问我伤到哪里没有。正因为母亲的宽容慈怀，我心里更是感到很愧疚，确实好久都为此事不痛快，不是因为没新衣穿，而是自责对不住父母。

　　儿时没有现在这些品种繁多的玩具，即使集镇有，一般的家庭是根本没钱去买的。但我们那时的模仿能力、动手能力都很强，正像那歌里唱的一样，“没有枪没有炮，咱们自己造”。过年了，小伙伴都会提前纯手工打造出自己心爱的玩具，火子枪、水枪、弹弓、高翘、铁环等等，仅管粗糙一点，但照样玩得劲高乐流打，现在想来都感到有味。

　　那个时候感到有年味，还一原因是现在没有办法比的，那就时间充裕，从头年腊月洗猪、熬糖、菩豆腐、炒碗豆、炸泡米、薰腊肉开始，一直到来年的正月过完，大家都沉浸在春节的气氛里，窜门拜年，接客呷酒，玩龙舞狮……好不热闹。不象现在，尤其在城里生活或在外打工的人，大家为了生计，行色勿勿，根本没时间停下来享受放松的生活，没时间与家里的亲人们好好聚聚、聊聊。

其实，年还是那个年，只是因为时代变了、年龄变了、位置变了，需求变了，每个人对年的感受也就变了。但唯一没变的是每个人从年味中体味到的那种心灵满足，所以年味就是对幸福的回忆，是对美好的回味。现在很多人说过年没年味了，实际上由于物质文化产品和精神文化产品的极大丰富，我们生活的每时每刻都是幸福美好的，所以面对天天过年的生活，你还有必要天天想着、盼着、望着、等着年的到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