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摄影:宋飞龙 文字:宋飞龙</b></p> <p class="ql-block">养父的墓坐落于我回故里必经的一座小山丘上,前望乡镇,后靠小山,左傍他的父母,右依他的兄弟,平平坦坦,倒也安静自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先修了养父的墓,然后又修了爷爷奶奶和父母之墓,顺序的确是我内心刻意的安排的,深怕一不小心慢待于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夕阳西下,伫立墓边,举手远望,白蓝相间,绿树白云,心里甚是欣慰和感叹,思绪也不由飞回往昔之岁月。</p> <p class="ql-block">多年以来,提笔放下,放下提笔,每每午夜,心在纠结中,竟然弹指一挥流走了20多年的岁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今日恰逢他的祭日,举镜望我,亦至华发白鬓。也好,鼓足勇气,该写写我养父的故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养父是河北省蔚县人士,随父母逃荒至内蒙古落脚的。是一个退伍军人,用他的话说,没打过仗那种,大概吃了没文化的亏,在军队当了一年的做饭的伙头军,做了一年的喂猪的师傅。这竟然成了他日后和我聊天的资本。嘿嘿,他讲的《西游记》和《三国演义》被我常常问的瞠目结舌,他只能嘿嘿一笑遮盖而过,但日后真的启蒙了我的文字功底,这是后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退役后乖乖回了农村修理地球,大概因为家中老大,弟弟又多,家庭也穷,38岁一直待闺未娶。</p> <p class="ql-block">我八岁时,父亲火爆的脾气终于让俩匹烈马送去了西天取经。之后,留下母亲和我们六个孩子,其时,家徒四壁,常常揭不开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连自己名字也写不出来,却是一个爆脾气的女子。父去之后,母亲半夜常到坟头上大哭几场,带着我们坚持抗战了一年,日子过的自是艰难。</p> <p class="ql-block">在这一年的抗战岁月里,说媒的纷纷踏破门槛,有残疾未娶的,有带孩的丧偶的,有江湖卖艺耍猴的……养父是其中一个佼佼者而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那时虽然不到九岁,根本不懂人伦之道和母亲之艰难,内心却自私地希望母亲为父亲一辈子守贞不嫁。常常用一把扫帚把说媒的茶碗打的粉碎,且口中骂骂咧咧,无一点修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后还是大爷和姑姑考虑周全,养父未婚无儿女,自然少了很多孩子的纠纷,力劝母亲重点考虑。母亲终于点头,就这样养父嫁了过来,为了成全我们姊妹,自然是上门(入赘)。</p> <h3>饥荒,债务,孩子多,半路夫妻,生活自然磕磕碰碰,养父和母亲也拉开了余生婚姻的大幕。<br></h3><h3><br></h3><h3>养父心地善良,却急躁。母亲虽为弱女,却暴烈。好在母亲破口大骂,养父常常以哈哈大笑回报,倒也少了许多家庭吵闹。但是硬碰硬的战役,也是有过几次。</h3><h3><br></h3><h3>有一次,养父让我从圈里弄骡子,圈门开了,我没来得及抽身,一群马突然奔腾而出,我吓得把身子匍匐在马肚子和马蹄下,幸亏马有灵性,万马奔腾的气势也没有踩踏到我的身子,只是伤了点皮。母亲先是恐惧,尔后大怒,以为养父要加害于我,揪着他要离婚,养父也不干了,摔手和母亲扭打在一起。最后在众人的劝说下,重归于好。</h3><h3><br></h3><h3>还有一个秋天,养父和几个姐姐在房顶上晾晒红豆,喊我上去帮忙捡红豆。九岁的我光着身子正贪玩呢,很不情愿上了房顶却不肯干活。养父一急躁抓着我脚把我倒立着扔下房,好歹有稻草柴禾护体,有惊无险。二姐天生胆子大又心疼我,和养父对骂起来,母亲也不干了,和养父又一次闹离婚。</h3> <p class="ql-block">养父性子急躁,心地却是善良的,也许农村娃不善于记仇或者说容易满足,我有很多记忆却是满满的感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从小是不愿意读书的,就是贪玩。读到初中,我每每周末不愿再去乡里上学,养父看周围的孩子都成群结队走了,而我迟迟不肯动身,几次三番吆喝着“那孩子,快走吧,马上天黑了,待在家里种地干啥呀”,催着我拿干粮动身。我就是这样在众人的催促下,才坚持完了初中学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次上小学的路上,我骂了一个邻村的小姑娘,她父亲气呼呼地找上门,我自然理亏吓得躲在大炕上不敢出气。她的父亲先是数落我,养父刚下地归来,则在一边洗脸一边静静听着。忽然姑娘父亲上炕就抓住我要动手,养父见状,怒斥“我容许你教育他,不允许你打他”,和姑娘的父亲扭打在一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事后很长时间里,我的眼里,养父的形象突然高大了很多,觉得他是个汉子,幼小的心里满满的感激。</p> <p class="ql-block">有件事情却一直印在心里,除了不安就是满满的对养父的歉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养父没有孩子,自然想有个与他姓的孩子。或许这也是当初入赘的约定。考虑到几个姐姐和哥哥年龄大已懂事,驯服有一定难度。和我娘商量后,就确定让我随他姓,给我起了禹印忠之名,寓意就是做他的儿子忠诚不改。还把名字写满了我的书本,生怕我篡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天突击检查,他发现了我把写名字的书皮都撕掉了,气的和母亲大呼小叫起来。确实冤枉母亲,母亲一点也不知道我的秘密。后来在众人的劝说下,养父似乎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的哲学,慢慢地也不再强迫我改姓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后来的小学四年级,一次晚上的农村《龙女》电影,一次学校的人口普查,我也背叛了我父亲,竟然改了我原先的名字,从“占国”改成“飞龙”,人生第一次自己做主好爽。这次该母亲对我大发雷霆了,说什么我背叛了我父亲之类的话。总之,生米做成熟饭。最后就无奈的这样叫了。</p> <p class="ql-block">2003年母亲患病去世,按照母亲生前和我们子女的私下约定,积蓄全部给养父,子女不得截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去后,养父没有再参与劳作,与我们姊妹生活在一起,每天三俩小酒,半斤羊肉,俩包香烟,一壶红茶,到处溜逛……无忧无虑的过了五年,直到2009年冬天寿终正寝。</p> <p class="ql-block">羊有跪乳之恩,鸟有反哺之报。人呢,更应该活的有人味。与地位穷富没有半毛关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生前,养父没有掰过我。死后,我不能再拗养父。所以墓碑上,我恭恭敬敬的刻上:“儿,宋飞龙”,以此报恩,以敬养父。发自心甘情愿的那种</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叔本华说,很多人究其一生也看不清人的德行本质。其实一切行为的动机都出于利己、恶毒、同情,感恩这四者,所以一个人的道德程度就可以看成这四者在他的性格中的比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洞悉人类的德行最深刻的方法,不是听,不是看的学历和能力,而是体察他(她)的同情和感恩心,同情和感恩心在这四者中所占比例越大,则一个人的道德和人品程度越高。</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