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

鲁海

人的一生，无论生命长短，无论贫富尊卑，高低贵贱，无论身在何方，什么职业，却总是离不开一个“坡”字。

长坡短坡，急坡缓坡，山坡桥坡，平静的坡，险恶的坡，连续的坡，断续的坡……形形色色，林林总总，任何人走不出，绕不开，无一例外。

坡，尽管五花八门，不过归纳起来无非两种——上坡和下坡。

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总是上坡；也不可能一辈子总是下坡。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可能凝神聚力爬一阵子坡，到达一定的平台，经历一段坦途，一段风景，歇歇脚，抖擞精神继续往上爬。一直爬到自己认为理想的最后一个坡，到达巅峰。在那里尽情地奋斗、奉献、耕耘、担当，领略无限风光，然后，依依不舍开始下坡。这个过程就像我们爬泰山，也像每天的日出日落，又像自然界的花开花落。

有的人，爬了许多坡，风雨兼程，千辛万苦，历尽艰难险阻，终于到达巅峰。然而“高处不胜寒”，坡上风景一般般。未免有些扫兴，转瞬就该下坡了。不管你扫兴不扫兴。

有的人，没费吹灰之力，轻车熟路，一路攀升，轻而易举到达巅峰。风风光光，叱咤风云，而且下坡的路上同样风风光光，凯歌高奏。这是幸运者，幸运者毕竟是极少数，而无论怎么风光也得下坡。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法则，不管愿不愿意。因为坡上还有许多人等在那里。

有的人，爬了大半辈子坡，殚精竭虑，孜孜以求，最后也没有到达自己理想的境地，不得不一身疲惫，激流勇退。下坡与你到不到理想境地毫无关系。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你已经努力了，无可厚非。

有的人，卯足力气，奋力攀爬，瞭望巅峰，悬崖峭壁，危机四伏。所谓“自古华山一条道”，人满为患，险象迭生。干脆激流勇退，原路返回，免得身家难保。这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做回阿Q又如何，知足者常乐嘛。生命诚可贵，下坡路上照样可以领略风光无限，只怕你视而不见。

无论什么样的坡，生活的坡，仕途的坡，家庭的坡，爱情的坡，婚姻的坡，江湖的坡，其中的道理大同小异。可是，像我这样的平庸之辈更得付出百倍的努力，我们无论什么样的坡都要尽心尽力的爬。尽力了，心安理得，没有悔恨，因为我们已经付出艰辛的努力。毕每个人的硬件不同，软件也有别。倘若不尽力，追悔莫及，抱憾终身。

人的一生，无论处在哪个“坡段”，都是极其不容易的，都要付出巨大的艰辛和努力，付出心血和汗水，不管上坡、下坡还是巅峰，尽管它们的性质和心情有所区别。

因此，上坡的莫需妒忌巅峰的，应该发奋努力，为到达巅峰的点赞，并以他们为榜样，因为那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方向，是为之孜孜以求的目标。

下坡的也莫需心存芥蒂，而应该为到达坡顶的朋友喝彩，为之欢心鼓舞，因为，那是你刚刚走过的地方，你曾经在那里奋斗、耕耘、奉献、担当，也在那里风光、惬意、潇洒，显赫。应该不亢不卑，笑对花开花落，闲看云卷云舒。坦然地面对自己下一个坡。

身居坡顶的，应该保持低调和定力，虚怀若谷。不要耻笑上坡的，因为那是你刚刚走过的地方；也不用揶揄下坡的，因为那是你今后的方向；更不要挤兑一个平台的。因为，你们是的一路兄弟。

还有一种奇怪的现象。这个现象多年来困扰着我，百思不得其解。朋友们肯定有所感觉，也肯定会有种种思索和答案。特别是那些贤达之仕，当然会有自己独到的真知灼见。

到底什么现象呢？说来很简单，我们走下坡路，急急忙忙，甚至不得不被动的跑两步，这是惯性所致，众所周知，容易理解。但是，上坡的时候为何也要匆匆忙，挥汗如雨忙跑两步？

于是，我请教昌明贤达之仕。曰：上坡，道路艰辛坎坷，需要耗费心血，而越过沼泽即是坦途。跑两步，既是为了尽快冲出苦海，也是为了尽快登临高峰，到达新的境界。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诗书簪缨之族，花柳风华地，温柔富贵乡，去安身立业”，去奋斗、耕耘、奉献，担当。

原来如此。我似乎有所憬悟又似乎茫然。

人的一生一坡接着一坡，而其相当的时间和精力都耗费在上坡路段，其次就是下坡段。这两个“坡段”占据了人生的百分之七八十，甚至还要多。真正平坦的巅峰，风光、潇洒、显赫、闲适的时日屈指可数。俗话说，人活一辈子好时候少。

上坡是主动的，知难而进；下坡是被动的，非下不可；坡顶是相对的，没有最高，只有更高；坡谷是绝对的，没有更低，只有最低。

从“坡峰”到“坡谷”各有千秋。有的朋友很幸运，一路欢歌，一路笑语，花团锦簇，像飞机着陆，缓缓而行，潇洒优雅，不伤元气。

而更多的人可能并不那么幸运，他们往往遭遇“断崖式”“滑坡”。未免有些“失重”之感觉，有的从神坛一下子到了凡间，有的甚至从天堂一下子滑到了地狱。比如韩国前总统李明博，著名年轻浙商王均瑶等等。

我曾经写过一篇《没有骊歌的葬礼》的文章。文章的主人公是一个中年男子，正当年富力强，买卖兴隆的“坡峰”，突然间因急性心肌梗死，命归黄泉。这些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历历在目，不胜枚举。

人的一生离不开坡，老了也不例外。人老了，离开了仕途纠葛，江湖纷争的坡，又要把爬坡的重点转移到延续生命上来。力争夕阳更红火，生活更精彩，生命更有意义，活得更有尊严。这段坡无疑是人生中最艰难的坡。

我们暂且把这种现象叫做：“生命不息，爬坡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