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初期的珙中学生

王建军

<h3>  1965年考入四川珙县中学,那是一所完全中学,校舍座落在优美的洛浦河畔,校园内绿树成荫,我们新生一进学校,感到什么都很新鲜,对学校的老师感到有些神秘,对外地学生感到陌生,在高兴和自豪,新奇和熟悉中,顺利地跨入1966年。</h3><h3> 1966年是一个令我们这一代人永远也忘不了的年头,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同时令人无法接受的亊情也太多太多。</h3> <h3>  正当我们勤奋读书的时候,国内的政治形势发生了一些变化。1966年的春天,报纸就开始对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的批判。接着就是对"三家村"的批判(邓拓、吳晗、廖沬沙)。那时我们也小,也不懂,也不关心。</h3><h3> 在暑假前和假期中,发生了一些重大事情。一是《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俗称"五一六"通知;六月二日人民日报转发了北京大学聂元梓炮轰北大党委的大字报;八月五日毛泽东主席发表了《炮打司令部一我的一张大字报》,八月八日中共中央发了“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又称"十六条"。"文化大革命"的火焰瞬间在祖国大地漫延,从城市到农村,从工厂到学校,无一不被卷入其中。</h3><h3> 整个假期我们是在似懂非懂的环境中渡过的,开学就上初中二年级的我们,毫无准备地卷入这埸政治运动。在有些慌乱,无所适从的时候,县委派了工作组到学校领导学生的"文化大革命"。</h3><h3> 开始,我们珙县中学成立统一的"红卫兵"组织,名为"毛泽东思想红卫兵"。每个人都带一个红袖章,由工作组和学校统一领导。我们"红卫兵"的任务是"破四旧","立四新"。搬倒菩萨,拆除庙宇,收缴麻将和扑克牌,收缴旧的书籍和县川剧团上演古装戏的服装和道具,清查新华书店内有关"封、资、修"图书。每家每户都在清理自家是否有"封、资、修"的东西。凡收缴的"四旧"东西,全部在县城大礼堂门口集中公开销毁。那场面有点轰轰烈烈。那时间带红袖章的学生有着无限的权力,大有能主宰整个世界的能力,别人稍有不满意,就会被扣上许多"帽子"。</h3><h3><br></h3><h3> </h3> <h3>  这时候,外面"文化大革命"的动静越来越大,外地的学生也寄来很多传单和小字报。第一次看到打倒刘少奇、邓小平的传单,非常吃惊,随后打倒彭德怀、贺龙、陈毅等元帅的传单也来了,各种消息接踵而来,使人目不暇接,他们都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党和国家领导人,怎么一下子就成叛徒反革命,百思不得其解。学生们的思想已经乱了,不好掌控了。学校和工作组就安排全校学生去坝底"将军坡"底下去修水库,想隔绝一下与外地的联系。我们分散在社员家中住宿,学校统一吃饭。这样起到的作用不大,学生们开始躁动。大约十来天,就回来了。</h3><h3> 这时毛主席在北京已经几次接见"红卫兵",各地都要选派红卫兵代表去北京。珙县中学就开始选"红卫兵"到北京去受检阅,条件是"红五类"和“三好”学生。其他班级的选举情况记不清了,我们六八级二班的李东川、王开义、梁和平、钟洪桂等选上了去北京接受毛主席的检阅。选上的高兴,没选上的明显有失落感。</h3><h3> 这些去北京的同学经了风雨,见了世面。他们回来后,整个学校发生了翻天復地的变化。统一的“红卫兵”组织解散了,其他"红卫兵"组织如雨后春笋般的发展,十几个"红卫兵"组织相继成立。有的一个班就有几个组织。</h3><h3> 学校解散了蓝球队、乒乓球队,其他兴趣小组停止话动。一切以"红卫兵"活动为中心,以批判"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为重点。学校全面停课了。</h3> <h3>  组织起来的"红卫兵"开始对县委工作组和学校领导展开批判。第一场是对县委工作组的批判,理由是压制学生运动,阻挡"文革"的发展进程。"红卫兵"这一边是由六七级的同学为主,工作组以工作组长何永芬(县委宣传部理论研究室主任)为主。至今清楚地记得,台下口号声不断,"XXX"滚出珙中,"压制学生没有好下场"等等,什么口号都有。台上何主任严厉地驳斥了关于压制学生运动的论调,坚定地指出运动要在党委统一领导下进行,不得搞无政府主义。现在看来这一观点何等正确,如果这样那有十年动乱。批判会结束后,工作组就撤走了。第二场是批斗学校领导,主要内容是学校十七年来执行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培养“白专”学生。也是由六七级的同学主持,学校领导岳子俊校长、周卓云付校长、张桂芝主任站在台上。張主任严正驳斥了红卫兵"的论调,指出十七年的教育是按培养红色接班人的标准执行的,解放后毕业的历届珙中学生在社会上非常优秀。批斗会场,学生情绪激烈,打倒"XXX"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双方互不相让,批斗会最后成了辩论会,不了了之。现在想来在那种群众运动高压下,学校领导还能与造反组织理直气壮,针锋相对地争论。这个女领导不简单(好朋友宗希平的母亲),2013年专门去看望张主任,她已是八十多岁高龄,精神面貌很好,思维清晰,一个慈祥的老太太。我们还回忆了在中学的许多往事。</h3><h3> “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这“四大”也是"文化大革命”的特点。主要还是以大字报为主。那时的大字报到处都是,教室内外,走廊,凡是能贴大字报的地方都贴上了。因为覆盖大字报还引起各组织之间的争吵。所贴的大字报在显要地方都写上"保留几天"的字样。学校的操场边上的高台,就是辩论台,各组织之间时常也有辩论。游行也是"文革"的一个标志。凡有大事件都要组织游行,刚开始游行的时候,"红卫兵"组织都是一起的,后来分两派,就各自游行。珙中学生是游行的主力军。</h3><h3> </h3> <h3>  “煽革命之风,点革命之火”全国革命师生大串联在神州大地悄然兴起,并有一股不可阻档之势。这时《人民日报》宣传"大连海运学院"的红卫兵,发扬红军两万五千长征的革命精神,步行到北京去接受毛主席的检阅。这在全国引起強烈反响。提倡红卫兵步行大串联。同学们三、五人组成一个小组,由学校开证明,发生活补贴。在全国各地串联,那时候,只要找到红卫兵接待站,就有吃,有喝,有住。就这样珙县中学的"红卫兵"开始走向社会,走向世界,去经风雨,见世面了。</h3><h3> 我们几个好朋友也筹备了好长时间,准备了一面红旗,红袖章,每人一付绑腿。去学校开了"红卫兵"串联证明,领取了生活补助。计划用半年时间走到北京,具体路线是:珙县一宜宾一重庆一郑州一北京。全程步行。我们在1966年12月中旬出发,沿途一些车辆要带我们,被我们一一谢绝,我们步行九天到达重庆,大约300多公里,途中只要见到学校就要去宣传,贴标语,名曰煽革命之风,点革命之火,鼓动学生参加"文化大革命"运动。</h3><h3> 在重庆期间去大学看大字报,参加大学生游行,也去发过传单,去参观"白公馆"、"渣滓洞"、红岩村",瞻仰革命烈士,也去逛公园,品赏美食。我们计划过了春节,天气暖和以后,再继续北上,完成我们长征串联的计划。可是,刚过后春节就接到停止全国大串联通知,我们马上改变计划,乘车去内江、成都串联,在停止大串联的前一天才返回学校,时间两个多月。后来听说,我们学校同学外出串联大部分还是乘车,真正步行很少,如果有也是短途的。象我们这样长途步行串联的很罕见。</h3><h3> 这次"红卫兵"大串联,对我个人来说:经了风雨,见了世面,增长了知识,磨练了意志(我刚满14岁)。学会独立面对社会。</h3> <h3>  大串联回到学校一看,继续停课闹革命,学校一片萧条,空荡荡的教室,早已没有往日朗朗的读书声,学校到处贴滿了大字报。打倒XXX,XXX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等等。也有部分“海报”,内容大都是那里有什么辩论会等一些新奇的东西。</h3><h3> 只有少数的造反派在学校活动,部分同学在观望,有一些同学根本不来学校。社会上的造反派把手伸向我们学校,以反对"二月逆流",清查所谓的阶级异已分子为由,批斗我们学校家庭出身不好的教师。各派组织的斗争上升到新的高度,水火不容的态势。我们几个好朋友以李东川、黄富美、杨林、宗希平、王开义、杨士贵、王建军等人成立一个"红卫兵"组织,名为"鬼见愁"造反兵团。我们这个组织兵強马壮,在学校很有影响力,撰写有黄富美、李东川,辩论有杨林、宗希平,宣传有杨莉、李建华、周小莎她们,其他成员做管理、服务工作(刷大字报、贴标浯、发传单等)。成员六七级、六八级、六九级都有。我们的消息比较灵通,内容也很新颖。学校其他造反组织不敢招惹我们。我们这个组织不批斗学校领导,不攻击其他教师和学生,被称为红卫兵中最大的保皇派。我们成立这个"红卫兵"组织的初衷,就是要牵制学校的其他造反组织,使他们不得胡作非为,乱说乱动。一段时间学校很平稳。记得在六七年芙蓉煤矿发生矿难,死了三十多个矿工,我们几个凑钱,以"鬼见愁"组织的名义,专门在县城买一个花圈,我们几个轮流扛着到步行(16公里)送到巡场追悼会现场,悼念死难矿工。</h3><h3> 我记得大约在六七年下半年,珙县造反组织"红旗派"帮助全县的"红卫兵"召开了"红卫兵"代表大会,选举了"红代会"领导人。我们的组织没有参加。也不知道珙县中学那些同学是"红代会"的领导成员。</h3><h3> 在六八年初,工宣队进驻学校,开始复课闹革命。这时期我们班主任换成刚从学校毕业的新老师彭中义,很好一个青年老师。</h3><h3> 工宣队进驻中学以后,要宣传自己的政绩,在六八年四五月份就成立了珙县中学"红卫兵"宣传队,宣传队的人员以我们这个"红卫兵”组织为主,增加部分六八级、六九级的文艺骨干和部分老师组成 。去下面区、乡、镇宣传"文化大革命"的丰功伟绩和大好形势。我有幸参加这个宣传队,宣传队中李东川、黄富美、王开义、宗希平、杨士贵、张和祥等都是好朋友,女同学有杨莉、陈启蓉、范士香、李建华、周小莎、班娅娜、陈明、蔡友谊等。我们先在县城大礼堂公演两埸,获得成功。随后去了底洞、上罗、孝儿、恒丰、木滩等地演出。原计划要去更多地方,因为经费问题,就没有去了。我们去区、乡宣传演出大部分都是步行,只有从上罗区到孝儿区坐了小木船。沿途风光实在大美。河床窄的地方,岸边的竹子都快伸到河中间了,岸上的小鸟声,河里的流水声,船上宣传队员的歌声混成一体,那是世界上最好的自然交响乐。</h3> <p>  我们宣传队回来以后,学校也没有大的起色,还是一盘散沙,复课闹革命也没有搞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很茫然,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时间就这样到了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二号,当时我们在教务处,从收音机里面听到毛主席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伟大指示。当时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悄声的各自回家了。</p><p> 两天以后,我们几人李东川、黄富美、王开义、宗希平、杨士贵和我在黄富美家商议下乡当知青问题,由黄富美执笔,写了"响应毛主席号召坚定不移地奔向农村"的决心书。黄富美用大红纸抄出来贴在珙县中学学生食堂门囗。宜宾日报专门转发并配有编者按。几天以后就开始办下乡手续了。李东川、黄富美、王开义、杨士贵、张和祥他们在本地下乡,我和宗希平、黄俊京回老家下乡(山东、江苏、河北)。</p><p> 从此,我们六七级、六八级学生离开了学校,走向了农村广阔天地,用几十年的时间去拥抱多彩的世界,用我们微薄之力为共和国增砖添瓦。</p> <h3>  纵观珙县中学的学生在"文化大革命"初期的表现,我个人认为,学生们积极参加运动(大势所趋),虽有些过激的言语和行动,但是有着做人做事的底线。我所了解,在整个运动期间,大都是以"文斗"为主,学校内"武斗"基本没有发生。珙中没有那个领导在"文革"中致伤致残,没有那个学生有何伤害。这就很欣慰了。在这种急风暴雨式的全民运动中,在“武斗”盛行的年代,人员没有大的伤害,校舍没有大的破坏,这也说明珙县中学对学生的教育是成功的,学生们的自我约束能力也很強,初心还在。</h3><h3> </h3> <h3>  由于这段历史时间比较长,我离开珙县也很早,在珙县中学"文革"初期的有些事情,记忆中可能有差错,可能还有一些大事件没有记录下来,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也可能颠倒,请同学们指正。</h3> <h3>  王建軍、李东川</h3> <h3>  前排左起韩书庆、李建川、王建军,</h3><h3> 后排左起韩林庆、李东川、李书刚。</h3><h3> 这是韩林庆、李书刚离开珙县时留影。</h3> <h3>  2009年去珙县同学合影。</h3> <h3>  左起宋孝国、王开莲、王开义、王建军、王建莲</h3><h3> 时间2009年</h3> <h3>  左起宗希平、杨林、王建军、杨小平、王建莲、蒋玲。</h3><h3> 时间2013年。</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