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饿的滋味

新柳

　　外奶临死的时候，想吃一碗白面条！妈妈那时候还小，跪在财主家的大门口，磕了十几个头，哭了一个多时辰，才求得一碗白面条。妈妈小心翼翼的端着那碗救命的面条，走一步，闻一口，愣是没舍得吃一口！外奶爬在炕上，勉强吃了一口面条，看着身边饿的面黄肌瘦的舅舅和妈妈眼巴巴的瞅着自己面前的饭，一时难以下咽，刚推开碗，小舅便迫不及待的端起来，一碗饭妈妈还没反应过来一呼啦全灌进舅舅的肚子里！“那个时候太饿，能吃的早就被人吃了，不能吃的也被吃了。给你外奶要的那碗白水面，当时觉得简直太香，太香，就是没尝到什么滋味！”提起往事，妈妈总会想起那碗面！

六十年代出生的大姐大哥，也有幸领略到挨饿的滋味！妈妈每次挣公分的时候，都会让七岁的姐姐哄三岁的哥哥，午饭就是给哥哥姐姐炒一把麦子，然后在麦子里丢一把小石子。我奇怪的问妈妈，好端端的麦子为啥要撒一把石头，妈妈笑着说:“有石头的麦子吃的比较慢一点！”姐姐和哥哥两个人端着石头多麦子少的碗，一颗一颗捡着吃！妈妈会把做好的黑面馍馍架在我家的房梁上，姐姐比较乖巧，宁可饿着肚子等妈妈，也绝对不动馍馍筐子！可是哥哥就不行，饿极了就拿着长木棍慢慢捣鼓筐子，可惜筐子架的比较高比较稳当，哥哥只好望着筐子嗷嗷哭喊！可能不是太饿，总之哥哥姐姐没被饿死！

我其实很不喜欢老公的吝啬，因为对我的大手大脚花钱，他极不满意，两个人之间为钱没少嘟嘟囔囔！老公家在山区，靠天吃饭的地方。年成不好的时候挨饿是常有的事，再加上父亲老实而又无能，兄弟姊妹五人，只有供他一人读书！而在县城读书的他，几乎每周都在挨饿，尤其周末回家，他望着远处的山路，饿的两眼发花，头冒虚汗！走几步两腿发软，好几次饿的都不想读书了！有一次他居然把马致远的秋思都改了:枯藤老树昏鸦，食堂又在涨价，我被饿成瘦马，夕阳西下，我真的只想回家。

相对而言，我是家中的老小，又恰逢生在好时间，从来不知道饿是什么感觉！曾经看过一本书，已然忘记了书名，但是书中描写挨饿的片段却是记忆犹新，当时觉得作者的描写有些夸大其词，所以也不以为意，至于别人说出挨饿的感觉，现在想来，觉得他们的话就像建在沙漠里的小房子，风一吹，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所有的衣服都突然变瘦，每次到服装店，都买不到称心如意的衣服，老公看着我逐渐膨胀的呼啦圈小肚腩，忍不住说了实话:你胖的不像样了！ 于是，我决定节食！

晚上十点左右，感觉肚子叽里咕噜，突然想起午饭时马马虎虎凑合了两口，晚饭基本没吃！看来肚子是饿了！都说书是精神食粮，于是开始读床头的书，谁知肚子越来越不自在，感觉有千军万马在平坦的草原上来去奔腾，又像是有万千落木从山顶滚落，那种感觉不挨饿是绝对不能领略到的！都说睡觉可以减少体力的消耗，转移饥饿的注意力，于是赶忙喝了一杯水，热水流进腹里，肚子突然觉得平稳下来，像嗷嗷待哺的婴儿突然得到了甜美的乳汁，腹里躁动的千军万马突然间看到了秀色可餐的美女而变得服服帖帖。暗自得意自己的聪明才智。谁知水毕竟是水，不大功夫，肚子又开始唱起空城计，第一次觉得诸葛亮也不怎么滴，因为城空的时候肚子也会咕咕作响，何况他还有几个残兵败将！我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忘记饿的滋味，于是继续喝水，继续读书，可是所做的努力徒劳无益，肚子不像是婴儿，因为水的安抚而稍安勿躁，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惶惶间觉得有千万条馋虫簇拥而来，将要蚕食我的躯体！看看宿舍，一贫如洗，仅有的水也被我喝的尽光，感觉古人都是骗子，饱读诗书其实不能饱腹！

减肥让今夜的我变的悲惨，饥饿让我今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