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丰碑

徐留荣

<h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参加国庆宴会饿了肚皮</div> 195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庆典。金坛天荒湖的王吉娣(人称“小红妈”)因在抗日战争时期,以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做出了不平凡的业绩,参加江苏省赴京观礼代表团去北京观礼。 她回来后,县委宣传部召开了一次座谈会,请小红妈介绍赴京观礼的盛况。那时科局等单位不多,每个单位去一人,大约10人。粮食局是我去参加的。其他科局是谁去参加,时隔数十年已记不清楚了。 会议由宣传部部长董世万主持,宣传部参加的人还有刘无忌同志。小红妈去得比我们早,我去时,她已端坐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这位久仰大名的传奇式人物,心中顿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敬意。这位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看上去一身都是阳刚之气,丝毫没有江南女子那种杏花春雨般的娇柔。我望着她高大的身躯以及清癯的脸上,似乎仍透出几许抗日烽火的硝烟,能读出那些可歌可泣的故事…… 她向我们介绍的在京观礼盛况,今天大都被岁月冲去,留下的记忆很少。只有两件事情比较深刻,一是她与当时全国妇联副主席章蕴的情谊,是她参加宴会却饿了肚皮。她谈起章蕴抗战时在天荒湖的那些日子,滔滔不绝,充满深情。接着说到解放后章蕴的个人生活时,董部长立刻引开话题,笑着说:“这些事情就不谈了,请你说说参加宴会的情况吧!”说到宴会,小红妈竟像天真的孩子般哈哈大笑。然后说道:“那天参加宴会,我没有吃饱,肚皮都饿坏了。”大家觉得奇怪,“参加国宴怎么会吃不饱呢?”小红妈解释说:“上桌的菜,我没有吃多少,只想等后面端上来的红烧狮子头,直到宴会结束,还没有等到,再想吃东西又不可能了,我的肚皮就挨饿受罪啰!”国宴不是民间办酒席,哪有红烧狮子头(即肉圆) 她参加国宴饿了肚皮,我们听她一番话笑疼了肚皮。<br></h3> <h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遭遇“逐客令”</div> 1964年9月30日,江苏省人大会议闭幕。小红妈在会议结束后,想再住两天,过了国庆节回金坛。可是金陵饭店下了逐客令:“住在这里的人,今天都要走,这是上面的命令。”小红妈苦苦哀求,无济于事。望着饭店工作人员一张张脸庞像冰块一样,她心里也冷得很,不知如何是好。找到领导,同样没有商量余地,真是老革命遇到新问题。 恰好这时有一个在部队服役的亲属来看她。见此情况,叫她不要急。随后打了个电话给省委办公厅,小红妈焦急的心情,通过电话线传了过去……片刻工夫,那一头很快有了回音:“请饭店领导接电话。”工作人员找来领导,只听得领导对着电话筒说:“是,是……好,好。”领导放下话筒后,脸上顿时冰块融化,绽开笑脸,说话声如同春风荡漾:“你就是小红妈,失敬,失敬!上面说了,你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小红妈说:“我带的钱不多,只住两晚。”饭店领导忙补充一句:“哦,这不用担心,省委办公厅已交代了,一切费用由他们结算。” 这时,一双双诧异的目光,纷纷投向这个貌不惊人的特殊人物,不由刮目相看。她们怎会知道,这个来自乡下的普通妇女,在抗日战争年代与江苏省委书记一家人结下过深厚情谊。 听到第二天上午省委派车来送小红妈去玄武湖参加国庆游园活动的消息,几个年轻的女服务员,众星捧月般围着小红妈转,送水递茶,格外殷勤。个个嘴上叫着“小红妈”,声音都是那样甜,她们缠住小红妈,求她带她们参加游园活动。小红妈无法抗拒这些女娃们的“围攻”,只好用家乡方言连声说:“嗯诺,嗯诺!”(即表示“好”“是”的意思) 翌日,当省委的车子到达金陵饭店门口,几个年轻的女服务员,像搀扶妈妈一样上了汽车,眉开眼笑地随小红妈坐在车上,驶向玄武湖公园…… 那一天,我的一位同事汤秋林同志正在南京学习,也被小红妈邀去参加游园活动,目睹了这一切。 小红妈回金坛时,江渭清夫妇特地买了一顶帽子送给小红妈。乡下风大,在田里劳动,需要御寒保暖。帽子虽轻,情意很重。<br></h3> <h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被“请”进派出所</div> 1967年,山雨已来风正狂。金秋十月,小红妈带着革命老区人民的一份心意去南京“探亲”。她上午赶到县城,再乘车去南京,到南京以后,已夕阳西斜,只见一片“红海洋”中,人流如潮,车辆穿梭。奔波一天的小红妈,有点头晕,一时不知乘哪路车到江苏省委;又甚感乏力,脚步很沉,于是想到最好打个电话到省委办公厅联系一下。她看到一家店铺里有电话,便走了进去。那时的商店都是国营或大集体,强调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有什么困难找他们,一般都能帮忙。小红妈向一位营业员说:“同志,能不能请你帮我打个电话?”营业员问了句:“你要打到哪里?”小红妈答道:“江苏省委。”营业员又问:“打电话到省委找哪一个?”小红妈说:“小江。”营业员再问道:“叫什么名字?”小红妈觉得这人真啰唆,有点不满:“小江,叫江渭清。”营业员一听,顿时瞪大眼睛,用异样目光看着眼前这个衣着虽整洁、脸上却充满田野风霜的女人。小红妈见对方发愣,催促道:“请你快一点儿帮我打电话啊!”营业员“噢”了一声,略一思索,走到电话机前摇了几下,拿起话筒不知轻轻说了什么,放下话筒后对小红妈说叫你在这里等一下。约等了10多分钟,有人来了,是身穿制服的警察。营业员指着小红妈告诉他们:“就是她!”警察对小红妈说:“你跟我们走。”她以为是省委办公厅派来接她的,高高兴兴地跟着他们走了。可是到了那里一看,并非江苏省委,而是公安局的一个派出所。他们让她坐在一个小房间里,既无人看守,又不审问,好久都没有动静。小红妈终于恍然大悟,他们并没有把她视为“阶级敌人”,很可能是把她当作“神经病人”,等领导回来再研究如何处理。 是的,这个农村的中年女人,竟要打电话到江苏省委,而且称省委书记“小江”,这自然会引起人们怀疑,尤其是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到处是警惕的眼睛。 但他们自然也不知道,这个朴实的农妇,在战争年代与省委书记凝结的革命友谊。当年省委书记的儿子,称小红妈为“外婆” ……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那些警察一个接一个地去吃晚饭了,仍把她晾在边。她急中生智,对一个警察说:“我要解手。”那警察用手一指:“前面就是厕所。”她上厕所是假,乘机离开小房间,悄悄走出了派出所。 后来小红妈到了江苏省委,办公厅一位秘书听了甚是气愤:“是哪个派出所,敢随便拘禁人,你告诉我,叫他们好好检查。”她憨厚一笑:“算了,算了。我也不清楚是哪一个派出所。”生活在天荒湖畔的人,就是有天荒湖一样的胸怀。 (《建昌圩》系列丛书第四集第26-29页 徐云子)<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