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阳历年也是年</h3><h3> 作者:田启富</h3><h3><br></h3><h3> 撕开阳历牌的第一页,算是新的一年开始了。说算是,是因为后面有个阴历年跟着。换阳历牌这天,不放鞭炮,小的时候我不盼这天,只知道过了这天,就离穿新衣服吃好吃的日子很近,年——就在眼前。</h3><h3> 我们家却是在这个阳历年放过两次响鞭,一次是把姐姐嫁出去,另一次是把我家孩子他妈娶进来。农村阳历年这天最适合办喜事,特别是大东北,数九寒天,粮入仓米进囤,离过年还有些日子,正是大闲的时候。老人们查吉日,也都是往阳历年这天靠,这天大抵是好日子,我结婚那年也是这天,正逢初九,不是双日子,母亲说:“九九长久,一加九正好是十,也算双日子,吉利!”真应了母亲的话,媳妇娶进来,大吉大利,两口子从来没吵过架不说,还给母亲生了个大孙子,生孩子这天,也赶上阳历年这天,奇了怪了,这一天真和我家有缘,随着我家的喜事增多,这一天也便如年一样的过起来。</h3><h3> 早晨,孩儿他爷抓着个大母鸡,等着要杀。母亲就在旁边嘟囔着:“今天都包饺子了,吃饺子就不算过节呗!一共就养了那么几只下蛋鸡,杀了明年看谁给你下蛋吃!”每次都是如此,母亲对身边的东西都不舍,即使阳历牌往下撕她都不让,非得用个夹子,一张一张夹上去,直到夹起最后一张,她会收起来给邻居婶子做抽烟纸。孩子他妈把厨房的一些垃圾填进灶坑,他奶就会挨个检查一遍,又都划拉出来,有时孩儿他妈会背地里烧,不让老太太看见。</h3><h3> 他奶说她的,他爷也做他的,拿起刀咔嚓一下,把鸡头剁下来,扔出去看鸡扑棱,连鸡血都不接。“不长人肠子,下蛋的时候,撵着腚讨好喂它,冬天不下蛋了,你就杀它,明年我一个小鸡也不摸棱了,看你吃啥!”他爷也屠戮完鸡,他奶也数落够了他爷,一家人嘻嘻哈哈围着酒桌,好像刚才的争吵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他奶第二年开春依旧会早早把小鸡孵出来,年年如此,鸡蛋从来没有断过。</h3><h3> 前几天回家,他爷和我说:“阳历牌得买了,我到村里的商店没买着,小吴他媳妇说,都不用这玩意儿了,进也不赚钱,日历手机上有,电视上也有,谁还看阳历牌啊!”正好那天,扶贫工作组小王来我家,顺便拿来一张带日历的宣传画。小王对老人说:“大爷,这比阳历牌好,你可以用笔在上面画日子,过一天画一个圈,这比你一张张撕方便得多。”老爷子抬头看一眼贴在墙上的宣传画,摇摇头:“不懂的,不懂的,日子不去每张撕下去,那哪行!”</h3><h3> 在他爷的眼里,的确撕下来的日子会越过越好,柏油路修到家门口,路灯都照进了院子里。房上的瓦,玻璃窗,还有钢门,都焕然一新。村子为这些老人们在村头盖了活动室,有打牌的,有下棋的,有打麻将的,身体好一些的大娘大婶们就在活动室的院子里学跳广场舞,热热闹闹,开心并快乐着。</h3><h3> 但是, 每当晚上回家,他爷他奶老两口就对着电视发呆,他爷把头埋在衣襟里,不说话,她奶也不出声,他们的心思不在电视上,像是等着什么,如果电话铃响,便都精神起来,争抢着去接,“今年过年回来吗?哦,是啊,你姐说也回来,好!好!!都回来!”。</h3><h3> 今天早晨,他爷又去撕日历了,我似乎明白,那厚厚的日历,他只所以这么一张一张撕下去,都是为了这个盼头,日历越来越薄,那些在他乡的孩子们好该回来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