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八月里的一天,伯伯打电话来。按开接听键,就听到他喳喳呼呼的大嗓门:爱红,小猫过了(生了)!</h3><h3>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没见到它怀孕呀,怎么就过了呢?</h3><h3>过了几只?</h3><h3>就一只。跟它妈长得一模一样!</h3><h3>小老头话筒里的那份惊喜,绝不亚于他自家添了个小外孙!</h3><h3><br></h3><h3>这个桂小猫可真会乔装打扮,什么时候谈了恋爱,怀了娃,一点也不透风声。马大哈的我和青光眼的伯伯,竟然被它瞒得滴水不漏。直到挂完电话,我都还不相信,以为那小猫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因为之前几次回家,我看它在墙头或树上跳跃时,动作那么轻盈,身段儿那么苗条,哪像怀娃的样子呢?</h3><h3><br></h3><h3>冷不丁生了个小猫,还真是令人惊喜。为什么惊喜呢?四川佬小周特别喜欢小动物,她看过我写的《桂小猫的欢喜日常》,就曾对我说:小琚,等你家小猫过了,送我一只吧。</h3><h3>我说,桂小猫来清河三个多月了,连男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小猫呢?</h3><h3>小周笑着说:你不晓得为它找个男朋友哇。</h3><h3>我打趣道:你来为桂小猫做媒吧!</h3><h3>这下好了,凭空有了一只漂亮的小桂小猫,小周该高兴死了。</h3><h3><br></h3><h3>听伯伯说,这小猫,除了额头上有几块黑点点,一身都是白毛,比它妈还好看。我表示不相信:就你那青光眼,能看得清楚,才怪!不过,它就是个丑八怪,我也认了!因为,它毕竟是桂小猫的亲儿子啊!</h3><h3><br></h3><h3>微信告诉了丫头,丫头也非常开心。我立刻给小猫起了名字,叫黑妞。</h3><h3>丫头反驳:不好听,叫猪皮。</h3><h3>我坚持己见:就叫黑妞!</h3><h3>丫头又说:那么,叫黑皮吧。</h3><h3>我坚决不动摇:黑妞,就叫黑妞。</h3><h3>丫头拗不过我,最后只好妥协。</h3><h3><br></h3><h3>可是,一提起桂小猫和黑妞这对母子,我就来气!自从生了小猫,被伯伯看见后,桂小猫一天到晚藏在楼上,把个小猫仔叼来叼去,生怕伯伯再看到。我特地买了猫罐头,给它养月子,也骑车回清河看过多次,它自己倒是常出来晃荡,把小猫藏着掖着就是不肯露脸。生怕我们吃了它似的。</h3><h3><br></h3><h3>中秋节这天,伯伯来街上过节,吃过午饭后,我和老桂送伯伯回家。听到小猫在柴房的草里直叫唤,伯伯好奇心作崇,偏偏要找出来看看它长得怎样了。他刚刚把小黑妞捉在手里,这时桂小猫不依了,突然翻了脸,平常在伯伯怀里十分驯贴的它竟然对着伯伯张口就咬,伯伯穿的是短裤,两腿上咬满牙痕,流了许多血。我和老桂都吓呆了。</h3><h3><br></h3><h3>我俩赶紧把伯伯带到双港医院,打狂犬疫苗。一共开了五针,连打针带药水带包扎,花了六百大洋。花钱事小,伯伯的腿该有多疼啊?回家后,我对桂小猫破口大骂:小畜牲,白眼狼,从今天起,罚你一年不许吃猫粮!</h3><h3><br></h3><h3>桂小猫自知犯了错,一连好几天,躲在楼上再不肯露面,只晚上偷偷摸出来找点吃的。我听到伯伯这般描述,不由得心软:唉,你一年的猫粮不过才三百来块,难道真让你饿死吗?念在你护崽情切的份上,饶你这回吧。不过,下不违例哟!其实,话说回来,这也不能全怪桂小猫,老话说,猫养猫疼,狗养狗疼,我们应当体谅它的一片慈母情怀。它怎么知道,你捉它的猫娃娃,究竟是存着善心还是歹意呢?</h3><h3><br></h3><h3>在我送回第三箱罐头时,桂小猫已经驯贴得像一匹柔滑的锻子,进进出出,总是贴在我的脚边。可我每次对它说,去,把你家儿子抱来给我耍耍。它总是 傲娇地抬起尾巴,借故走开了。至此,小黑妞已经满月了,还从没让我瞟到一眼。听伯伯说,他有回看见了这个小家伙,长得胖嘟嘟的,好耍死了!</h3><h3><br></h3><h3>听着它娘俩在楼上嬉戏闹出的动静,我也心里痒痒的。该把它捉下来!这楼板连着中堂,中间是空的,万一哪天顽皮的小黑妞从这掉下来,可了不得。</h3><h3>这天,我把桂小猫关在门外,架起梯子爬上阁楼,伯伯在楼下接应。刚刚还在闹腾的小黑妞听到人声,立刻躲起来了。四处都是静悄悄的。我到处翻腾,终于在女儿小时候睡过的摇窝后面,看见了瑟瑟发抖的它!</h3><h3><br></h3><h3>我悄悄挨过去,一把捞起了它。下楼时,我高兴得心里怦怦跳。伯伯找来一个大纸箱,在里面放了一件旧衣服,我把黑妞放进箱子里。它吓得从箱壁往上爬,无奈箱子太高,它只好在箱子的角落里缩瑟成一团。这回我可看清了:它额上的黑毛缀在眼眉之间,呈梅花样的,除了额头,除了小尾巴有黑斑一点,通身洁白。独生子嘛,它娘又给它吃得好,此刻一身滚圆,可爱极了!</h3><h3><br></h3><h3>奇怪的是,桂小猫看我把黑妞抱在怀里,竟然微眯着眼睛任由我爱抚着它,一点也没要有攻击我的样子。大概,它从我的眼睛里,读出了善意吧。</h3><h3><br></h3><h3>我把黑妞的图片发给了小周。不多时,小周就发来了语音,高兴得哇里哇啦的:太好了!小琚,你么时候把小猫送给我?</h3><h3>急什么!早着呢,它还没断奶呢!</h3><h3>我不管,你早点送给我。不然,我到你家里去,赖着不走了!</h3><h3>切,这四川佬太性急了吧。</h3><h3>过不了两天,小周又发语音来:小琚,我想小猫了。你么时候把它送来哟?猫窝我都做好了!</h3><h3>我回她:可它还在喝奶呀。</h3><h3>都多大了还喝奶?你叫老猫给它断奶吧。我告诉你,我家老鼠太多了,你再不送小猫来,我就被老鼠吃掉了!语气里,是有气无力的四川长腔。</h3><h3><br></h3><h3>从此,隔不了几天,微信里又是新一轮的问话。我可真受不了,想不到四川佬是个聒噪大王,把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早知道这样,迟点告诉她就好了。我也真弄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了一只还没见过面的漂亮猫娃儿,就这样害了相思!</h3><h3><br></h3><h3>自从黑妞被我从楼上捉下来,它就时常在伯伯房里出没,再没上过楼。小猫一天天地长大,它喝奶时,老猫常躲着它,大概是奶不够喝了吧。忽然有一天,伯伯发现它喜欢吃鸡蛋羹,于是,八十岁的小老头特地跑到金鸡笼为它买鸡蛋(伯伯说那里鸡蛋便宜些)。每天鸡蛋一蒸好,桂小猫母子俩个就围着伯伯打转。这时的伯伯,就笑弯了眉眼。</h3><h3><br></h3><h3>黑妞胆子很小,没人的时候,它跟它娘嬉戏追逐,打闹成一团。一见到我来,就躲到床底下去了。黑妞,妞妞,小妞妞,你快出来呀!任我怎么轻声细语地哄它,它也不出来。于是,我就不喜欢它了,我骂它是个小白眼狼,枉费了我买的罐头。我告诉伯伯:它这么大了,可以送人了。哪天你趁它睡着了捉住它,我把它送给小周。伯伯一口答应。</h3><h3><br></h3><h3>可是过了许久,还是没听到伯伯捉到猫的消息。我问他:你不是说小猫娘俩每晚都睡你房里吗?你不是说小猫每天吃饭时都在你怀里抢鸡蛋吃吗?怎么就捉不到它?</h3><h3><br></h3><h3>小老头子嗫嚅半天:我看这小东西胖乎乎,怪得人疼的。等丫头寒假回来,你让她看一眼小猫,再送人吧。</h3><h3>哦,闹了半天,原来是你舍不得!</h3><h3>被我说中了心思,小老头的眼睛立刻笑眯了一条缝。</h3><h3><br></h3><h3>好吧。等丫头回来,看过黑妞,就把它送走吧。以后桂小猫还要生许多小黑妞,小黑皮啥的,难道你都留着?它这么娇贵,鸡蛋猫粮的侍候着,咱也供不起呀。以后再生小猫的话,从小你要让它学会吃糠咽菜。</h3><h3><br></h3><h3>伯伯答应着,不好意思地笑了,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而桂小猫母子,才不会为未来的事而伤别离。它们在堂屋中间自顾自地嬉玩着。</h3><h3>屋角,南瓜成堆,阳光满地。</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