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打井</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的住地周围有小河，有水塘，但里面的水都不宜饮用，必须打水井。连长把打井的任务交给了我们六班。打井的活我们都没干过，但我们还是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任务。考虑到打井工作面小，人多无法施展，班长老梅要副班长楊效斌和我三人去干这活。为了确定打井的地点，我们三人在住地附近转了一圈，最后选择在离炊事班伙房不远，地势低洼的地方。那里原是一小块水田，刚开始挖很轻松，只须用铁揪把田泥铲到一边，挖到一米多深的时候，为了上下方便，就用一个长条凳竖着靠在井壁上代替梯子。井下范围小，只能容下两个人干活，一个人用十字镐挖，另一个人把泥土装进畚箕，再用绳子吊上去倒掉。再往下挖，井底已经是沙岩层了，并已开始見水，但水量很小。在这湿漉漉的石头上，每挖一下，震得双手发麻，砸起的碎石带着泥水溅得我们满身满脸。装在畚箕里的碎渣在吊上去时也难免碰到井壁，带水的沙土就劈头盖脑地撒下來。幸好那时天气炎热，我们干脆脱去衣服，只穿一条短裤下到井里干活。一身的汗水混合着溅起的泥水，混身粘满了泥沙，从井里上來时活脱脱像一只泥猴。井底岩石层太难挖，于是，老梅去请示连长，要求用炸药爆破。连长亲自来观察一番，同意了我们的要求。由于我们没有爆破经验，连长就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通。第二天，连长从场部拿來了炸药包和雷管。那个炸药包呈管状，就像在细长的爆破筒截下一小段，我们有点怀疑它的威力。连长是个老兵，很有经验，他说，可别小看它，这种炸药有定向的爆破功能，炸石头没问题。后來我才知道，这种药包采用“空心装药”的方法，起爆后利用“门罗效应”，使火药的能量汇聚起来朝一个方向爆发，从而产生巨大的破坏力。爆破是步兵的五大軍事技术之一。我和老梅在西軍电时，只对射击、投弹、刺杀有过皮毛的了解，对爆破技术则从未接触过，现在我们要去搞爆破了，既感到新鲜又难免有些紧张。</p><p class="ql-block">按照连长说的，我们下井用钢纤在井底中间的岩石上凿了一个深孔，然后就可以放置炸药了。装雷管炸药的工作有点危险，老梅决定由他來干，叫我和楊效斌先上去。我们在上面看着他把导火索插入雷管的开口端，用钢丝钳夹紧，再把雷管小心翼翼地置于炸药中，最后把炸药放入岩孔里。当时，井里已经有少量的水了，但炸药和雷管都是防水的。老梅检查一遍后，确认操作无误，随即迅速地沿着长条凳爬上地面。把导火索拉好后，一切准备就绪，可以点火了。老梅要我们离开，但我们都不肯走。老梅无奈，只好去放衣服处取來打火机(他会吸烟)，然后正儿八经地说: “注意，点火了！”他蹲在地上，“叭达”一声，打着了打火机。我和楊效斌在边上看着，只见他的手有些哆嗦，点了几次才点着导火索，隨即听见“嘶嘶”的响声，同时导火索里也喷出一股浓烟。我们三个“泥猴”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一个土堆后面趴下，远远盯着井口，大气也不敢出，既紧张又激动。这时，炽热的阳光晒着我们的后背，火辣辣的。远处两个站岗警戒的人不停地朝这边张望。四周一片寂静，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好像等了很久，井下却毫无响动。我们都有点着急，老梅不停地念叨，怎么搞的？导火索会不会熄火？炸药包会不会进水？念着念着，他就要起身去看个究竟，我连忙拉住他，说再等等吧。就在这时，井下传來一声震耳的闷响，我们趴在地面也感受到强烈的震动，隨即看见井口冲出一团蓝色的烟雾，碎石沙土如天女散花般撒落一地，那个留在井下的条凳也被巨大的气浪冲上了天，在空中旋转着翻了几个跟头才掉到地面。爆破成功了！我们又激动又兴奋，高声呼喊着跑向井口。这时，井下硝烟弥漫，烟气呛人，什么也看不清，过了好一阵子才能下到井底。仔细察看，这次爆破把井底炸出一个坑，也震松了下面岩层。看了这爆破效果，不得不佩服连长的经验老道。如果炸药量太大，可能会把井壁崩塌，而炸药量太小，则可能炸不动岩层，连长拿来的炸药正好。</p><p class="ql-block">井打成后，出水很足，水深有两米多，而且水体清澈，口感也不错，供应全连百把号人饮用不成问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1年夏天遇上了少有的干旱，长期不下雨，地下水位降低，井里的水越来越少，最后几近干涸，炊事班做饭取水也越来越困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难做“无水之炊”。炊事班想办法在靠近水塘的一处山垇里挖了一个深坑，居然渗出了些水，虽然不那么清亮，挑回去澄清一下，勉强可以维持做饭的需要。为了防止水牛下去洗澡，他们在水坑周围还特地用树枝围了一圈栏杆。</p><p class="ql-block">有一天下午收工回来，饮事班像往常一样，为我们准备了稀饭和干饭。天热吃不下饭，一般都先來一碗稀饭，之后再吃干饭。我们端起稀饭“呼噜呼噜”地喝起來。刚开始大家口干肚饥，一个个狼吞虎嚥，喝了半碗后，才发觉稀饭的味道不同以往，有些怪味，又似乎是熟悉的味道，众说纷纭，仔细品味后，大家一致认定是“牛味”，就是水牛身上那种气味。稀饭怎么会有“牛味”呢？有位老兄端着饭碗，走到灯下细细观察，终于在稀饭中发现了牛毛！一时大哗，大家再也吃不下这稀饭了。后来炊事班的人说，那天下午去那个水坑挑水时，发现原來围的栏杆有的已经散落在地，坑里的水比平时更混浊。当时他们就怀疑是不是水牛下水坑洗澡了。放在平时，这水肯定不能饮用了，可当时水井已经干了，炊事班还等着做饭，没办法，挑回去澄清一下，凑合着用吧。没想到让大家喝了一次牛味稀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熬过了那个干旱的夏天，几场大雨过后，我们的水井又贮满了清水，炊事班再也不用担心没水做饭了。</p><p class="ql-block">(待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写于2019年12月30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