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银河斑斓里放歌

燕羽

　　  

尼罗河，以6670公里之世界最长流经非洲东部和北部，最后注入地中海。在埃及人眼中它是母亲河，无疑；在天下人的眼中它亦是母亲河，千真万确。因为世界文明的源头在这里，它与古希腊、古罗马文明并列世界三大文明，而它乃三者之首，所以说它是世界文明的母亲河，应该不过分。

古埃及人早就发现，天上有一条星河“银河”，而在地球上与之对应的就是他们的尼罗河。不知是他们太聪明发现了这种对应关系，还是老天眷顾地上的银河“尼罗河”，让人类在这里诞生、繁衍，生生不息。

不管你去过好多国家，若没去过埃及，那不算出过国，也不算有过什么旅游。去过埃及，可以略微得意，但对埃及是否有深入地了解，却不敢夸海口。我去过，首先折服我的就是“银河畅游”。

导游说，既然尼罗河之游是银河之旅，那先到天上看看，然后带着超凡脱俗的情怀，在一种圣洁而明快的心境中畅游。

凌晨5点，我们已在靠岸过夜的邮轮上集合了，没有困意，人的所有能量好像都在这一刻聚集，等待坐上热气球后的总暴发。

到了热气球场地，硕大的气球有的躺在地上，有的已加热、充气，饱满地站了起来。装游客的长方型框子已从卧倒的状态翻了过来，大口朝天，我们就一个接一个跨进这个大口，约八九人。充气的火苗就在旁边呼呼作响，令人恐惧，但由于空中太冷，恨不得靠它再近一些，恐惧比起寒冷来说退居其次了。看来人到了涉足饥饿、冷暖的关键时刻，体会是很奇怪的。

在热气球上，我们没有恐惧感，心中是无限的满足，这也许就是能量总暴发带来的效应。天上太美了，当美取代了你所有的感觉，就只剩下尽情地享受了。天地间微微发红，看不出太阳要升起来的迹象，但又觉得它马上要跳出来。在粉红的世界里，我们经过一片神庙遗址，坍塌的墙垣，堆积的乱石，它就是著名的门农神殿。只见神殿外两座高二十米的神像，孤单地矗立在那里，面目全非。据说是人为和大地震的破坏，使它变成这样如此荒芜和苍凉。我们站在热气球里巡游世间沧桑，仿佛天上的神，带着一种优越感在指点，在评判。类似零时雇来点热气球的打扮凌乱的当地年轻人，在气球上升的那一刻起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一位高大的穿制服的技术人员跳上了热气球，他熟练地转换方向，把握升降，还用标准的英语给大家讲解。几位白人游客不断回应着：“yes”和“嗯哼”，有时又睁大眼睛问“way”，我们听不懂，但猜得到这位驾驶员在说些什么。人间除了这气势宏大、苍凉的神庙，就是广袤的原野，肥沃的土地。整齐而茂密的甘蔗林在粉红和略带雾气的世界里显出朦胧的粉，玉一般的碧。零星的村落和死人住的小房子（不是墓碑）交相辉映，一边是鸡犬相闻，一边是永远地沉寂。

放眼四周，别的气球都缓缓升起，我们是不是也该提速了。驾驶员又说了几句英文，然后我们的热气球开始升腾。升腾升腾，我们好像君临天下，拥有这大好河山。天空告别了粉，开始红起来，越来越红，霞光万丈。乳白色的晨雾诗意地浪漫着，忽东忽西，我们的气球到达了一定的高度，令人惊喜万般。太阳在平原的尽头跳出了一个点，红红的，嫩嫩的；接着快速上升，越来越大，等到它成功地挂上天空的时候，门农神庙后面那条巨大的山脉显现了出来，在朝阳地映照下，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一株草的纯黄色的石灰岩山脉，昨天我们去到那里时好像还有石灰呛鼻的感觉，今天我们在半空中目睹它，已是太阳涂抹过的红色山脉了，它就是远古法老和贵族们的陵墓“帝王谷”。蓝天、薄雾、朝阳、红山、神庙、村庄、田野，这就是人们所能触及的世界，而对天上，他们一无所知或知之甚少，帝王谷和神庙应该就是他们通天的中转站。在此若谈什么科学和征服太空简直就是大煞风景，因为我们需要在一种所谓的无知中俯瞰人间，试图理解古人、今人生命和生活的意义。

离开天空，降临世间，椰子树后面的太阳已开始刺眼。

人间，当我们的脚在地上点了一下的时候，朋友说，不要停留久了，赶快到邮轮上去，以保持已拥有的圣洁、明快的心境，畅游“银河”。

吃过邮轮上丰盛的早餐，已是上午十点过了。船开始缓缓启动，从码头倒出来，然后向前。全船的人都兴奋起来，从房间走出，在过道上走来走去的；到酒吧喝一点的，更多的人涌向船顶甲板（其实这只是一辆中型邮轮，装载的人并不多）。找座位坐下喝茶聊天的；睡在躺椅上晒太阳的；三三两两在游泳池边拍照的，总人数稀稀拉拉，几许清静，几多笑声……。我们要在船上呆两晚一白天，从此处的卢克索前往阿斯旺，大约有三百多公里。

俯瞰门农神庙

朝阳下的甘蔗地

朝阳下的门农神像

朝阳下的帝王谷

热气球上

太阳开始刺眼

　 枯水季节的尼罗河水量充沛，碧波荡漾，温柔驯服。我们的邮轮浮在水面，如一页轻舟匀速前进。驶离河对岸的帝王谷，慢慢的那座陵墓之山变成了一条天际线。又渐渐的，只见尼罗河西岸的村庄鳞次栉比，外墙颜色较杂的两三层农家房在嗬嗬的水边宁静着。一些裹着头巾的阿拉伯小孩闹闹嚷嚷，东奔西跑，也许放学了，也许根本就没读书；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先是眼巴巴地望着我们的船，然后是大声喊叫“HelloHello”；坡度平缓而开阔的岸边，一袭黑衣的阿拉伯蒙面女子，先弯腰在河边取水，接着熟练地将簸箕那么大的银色水罐举上头，不用手扶，一转身，平稳而轻盈地往前走了，留给我们一个修长、曼妙的黑袍背影。快12点了，她们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管你尼罗河上如何千船竞发，我只管按步就班过我的生活。

我们坐在船上的最佳位置看着河两岸的一切，一杯四川人最爱的飘雪端在手上，要不要呷一口，那种滚热的感觉，满鼻的茉莉花香，增添了在邮轮上的舒适、惬意感，服务生放在我们小圆桌上的西式下午茶略显逊色。我想放歌，甲板上只有稀疏的人头，可以放纵，但看着几位闭目养神，晒太阳的旅客，我还是作罢了。

再看美丽的尼罗河，河面变得宽阔起来，不远处出现一个巨大的分岔，我们的邮轮向左驶去。岸边已无甚村落和人家，但出现了青青的牧场。牛羊们，马们静静地埋头吃草，早已习惯了银河里穿梭的船只和偶尔从邮轮里发出的因兴奋而吼叫的声音。

几近黄昏，我们继续随船前行，如履平地。我也仍在甲板上任凭太阳的曝晒和热热乱风的击打。守候，守候这条美丽的银河在夕阳西下时的风情万种。

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在埃及，太阳落坡，凉风就到。我举起了手机，时刻关注着银河里天象的变化，咔嚓咔嚓的捕捉声不绝于耳。

小舢板来了，承载着当地人的货物，或丰收的鱼虾，就这么一只、两只，偶尔从我们的邮轮边飘过。艄公大多黝黑、健硕，平稳驾驶舢板，而舟上另一人或站或蹲，伸缩自如。我们互相打着招呼，对我来说已借此亮开了嗓音。

蓝天开始远去，红霞映红了天空。逆光的落日在咔嚓声中竟定格出日月同辉的奇观，还有一座修长的铁塔，就这样随着船行从落日边上滑进落日，又从落日里缓缓滑出。此时此刻，我有亲临非洲大草原的感觉，视野空阔，碧草连天，还有一轮圆圆的落日，而我们身处的银河与落日在一起，又生出“长河落日圆”的意境，若算上那座铁塔，就可以说是：草原孤塔直，长河落日圆。这是尼罗河西边之景，再回头看东边，绵亘的黄色沙山已被夕阳染得浓墨重彩。

继续欣赏，继续拍照，我蠢活了几十年，第一次看到了夕阳咉红的天空里有了紫色的元素。赤橙黄绿青蓝紫，阳光的七色在这里层次分明，充满了童话和异城色彩。也许在非洲，也许在尼罗河，这是一种常态，而历史极其悠久的埃及，这样的七彩早就干扰了今人的视线，或许那非洲原野野兽和人群竞逐之上的七色光环根本就没有到达过今天，它是一种天地融合，生生不息的远古定格，我们只是在这银河般的尼罗河里看到了这部几千上万年前的电影而已。

太阳徐徐西沉，只剩最后的灿烂。尼罗河边裸露的沙洲上还有不知疲倦啃噬着青草的牛羊，而守候它们的主人在浅浅的水域泊了一只两头尖的木船，这构成了一幅美妙的银河牧牛图。那主人是真正的人，可低头吃草的牛羊应该是神界里某些大神的幻化吧，贪吃好玩，天都快黑了，还不回天宫。

甲板上只剩下我们几人了，于是我情不自禁哼唱起来：“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是啊，如果尼罗河就是天上的银河的话，我们的邮轮的确是满载一船星辉，在这样的星辉中谁能不放歌？

邮轮餐厅里的音乐放起来了，才想起今天是平安夜，于是我们继续带着圣洁而明快的心境齐刷刷离开甲板，涌入已是张灯结彩，花团锦簇的餐厅用餐。各种水果，各色糕点，埃餐、西餐一应俱全，人头攒动，喜气洋洋，而尼罗河那澄澈的水就在这人间的奢华外面静静流淌。（手机拍）

卢克索码头远望帝王谷

河岸村庄打水的阿拉伯女人

运货或打渔归来的小舢板

我在船头留影

日月同辉的奇观，还有一座铁塔。

夕阳映照下的山

停泊的小舟

贪吃好玩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