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静静开

北风轻轻吹

《野花静静开》 从春深到盛夏的几个月,是大山里绵延的花期。山坡上草甸里,时不时就会开出一些鲜艳的野花,在滿眼的新绿中,或一簇簇一片片,或一朵朵一点点,嫣红的粉白的嫩黄的,在微风中搖摆身姿,飘散馨香,让粗犷豪放的大山平添了些许温柔润泽,使空气变得更加通透舒畅,深深地吸上一口,人竟有些微醉的感觉。 山里的野花不知道有多少种,反正此花落去彼花开,这个季节,你只要到大山里走走,每天都能看到刚刚绽开或含苞待放的野花。有些花从羞涩初放到尽显婀娜直至落英缤纷,每一个时节都有一份精彩。蒲公英便是这样演绎着她的一生。在清晨的阳光里,那顶着露珠探出的花蕾,有如一个个伸出的小拳头,待到那黄灿灿的花朵绽开,似小朵菊花也似小小葵花,点染着嫩绿的田野草滩,如遍地金星。倘若这时再有几只花色的奶牛和枣红的马匹啃食青草,那便是一幅绝美的山野晨曲。蒲公英花开还不是她最动人的时刻,那生命里最令人赞叹的,是花落之后生成的白绒绒的小圆球。一个个颀长鲜嫩的杆儿上,生着乒乓球大小的绒团,纤细洁白的绒,能够透得过阳光,吹得过轻风。成片的蒲公英绒球,泛着银白的光,星星点点,高低错落,有孩童采下一枝,鼓起腮对着绒球吹去,白色的绒毛便飞起来,像羽绒像雪花,还像一个个从天而降的小伞,徐徐飘落,惹得孩子们一阵阵欢声笑语。 大山里的野花,并不是任谁都能叫出名字的,就是那些在大山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见惯了千姿百态的野花,嗅足了芬芳四溢的花香,可要细说每一种花的名号却也犯了难。依山里人的见识,好看就是好看,管它叫什么哩。好看的花他们可以随手折上几枝,拿回家插在空酒瓶里,让艳丽的花朵装点自家的小屋,让家也溢滿花香,充盈着大山的味道。有那喜欢种花的人,把那生命力极强的野花,挖一些栽在房前屋后,庭院里便别开生面,有着鸡鸭鹅狗的鸣叫,有着青菜蔬果的鲜嫩,也有了姹紫嫣红的点缀,山里人家更多了份世外桃源的感觉。大山里的野花都是静静开放的,不似那些栽在城市公园和风景区里的花,那些围在柵栏里的花开得齐整,开得浓烈,开得刻板,像浓妆艳抹的舞女,像矜持高傲的贵夫人,也像盛装表演的明星,让人只能远远地观望,少了那份自然的亲近感。曾有城市美容师试图把原始的生态美移植到都市里,在人行路旁栽上了白桦树,把山岭上的野杜鹃,草甸子里的鳶尾花种到公园里。可是,换了个环境,那白桦树孤伶伶的佇立在路边,在林立的高楼和穿梭的车流中,再也找不到亭亭白桦,悠悠碧空的感觉。火红的杜鹃没有了山岭石崖的依托,蓝紫色的鳶尾花少了蓬蓬野草的陪伴,总觉得那美是有了残缺的。野花的美是不能复制另存的,就像那些草根明星,打动人的就是那份纯朴的土气,你生要给他换副行头,非要让他拿出些大家的范儿,他那原始的美就会丧失殆尽,剩下的只能是装腔作势,扭捏做态了。野花就是悄无声息,静静开放的花,你可以亲近她,赞赏她,爱护她,却不要想着给她换个环境改变她。她们宁愿长在深山无人识,也不肯移居闹市,享尽奢华。 大山里的人其实也有着野花一样的品性,他们眷恋着大山,钟情于这片黑土地。几十年了,山里的野花开了落,落了开,年年撒播着美丽和芬芳,山里人宽广的胸怀和朴实的特质也始终如一。岁月虽然给当年那些年轻人刻上了滿脸的纹理,可他们的心依然如野花那样率真,那样透着馨香。他们也曾有过光鲜夺目的花季。那时国家建设需要大量木材,年轻的伐木工唤醒了沉睡的原始森林,沉重的圆木在男子汉铿锵有力的号子声中抬出大山,运往祖国各地。山里人自豪,脸上常常绽放着花样的笑容。几十年过去,大山里可供砍伐的树木越来越少,人们开始收起斧锯,转而拿起育林护林的工具。像败落的花朵,有过短暂的失意,有过难言的苦衷,可他们很快振作起来,像野花撒落在山野里的种子,吸吮了冰雪融化的甘露,饱经了黑土地的温热,在和煦的春风里又萌生了新芽,孕育出新的花季。他们没有等靠国家接济,开荒种地,采收山货,利用独有的自然资源,饲养生猪奶牛,种植蘑菇木耳,想尽点子增加收入,硬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如今,国家实行天然林保护工程,相应提高了林业工人的待遇,山里人的日子更好过了。那些从艰难中走过来的老工人,对今天的生活十分滿意,你只要和他们聊起来,他们对这里山山水水的钟爱就会溢于言表,没有谁想着要离开这里,就如那静静开放的野花离不开大山,离不开草甸子一样,他们己经把根深深地扎在了这片幽深的大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