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几院芭蕉
文/豆子</h3><h3><br></h3><h3>
偶然读到一位绸布商后裔写的一篇文章《芭蕉入梦》。笔者回忆小时候的乡下老家房子小,兄弟姐妹多,总是挤在在屋檐下嬉闹,与慈爱的母亲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独独少了他情有独钟的芭蕉的缺憾。
由此我也想起了, 我也曾喜欢过芭蕉,也有过一个小院。我的小院里也有芭蕉,而且长成了芭蕉林。
七岁的时候,我回到了离别七年的父母身边,住在母亲学校单位的房子里。落实政策后,颠沛流离的外婆也被父母接了回来住在一起,终于全家团聚。那是一片平房,屋后有一个院子,勤劳的父母带着我们拾砖捡瓦,在屋旁搭起了小房,小棚。小房用来养一头猪(猪大概80斤左右的时候,病死了,以后就没养过了),小棚堆放杂物和做鸡舍。哥哥带着我们种下了各种花草,小院总是生意盎然。小院外还有一个比较大的院子,是我们的菜地。父母工作之余带着我们在这里种菜自给自足。爸爸是种菜能手,能把芋头种得开花,扁豆和丝瓜爬上了树,父母带着我们摘豆钩瓜,一桶又一桶,一片收获之喜。… 哥哥在厨房的窗前种下了芭蕉。在水沛土肥的水沟旁,很快芭蕉成林并窜过房顶。风吹过来,簌簌作响。放学回家,站在窗户下的自来水笼头接水洗手吃饭时,阳光总会穿过宽润的芭蕉叶,绿色的阳光照在脸上照亮整个厨房。厨房炭气微薰,屋顶炊烟袅袅。一家七口,围坐在饭桌上吃饭。明明饭菜并不够量,但到最后总是有剩余。那是父母对我们的教育:不能吃独食,要互相礼让!
这个地方是我们全家七口短暂的“一个也未少”的团聚之地。
很多年我们家填表的时候,家庭人口:7人。外婆,父母和我们兄弟姐妹四个。
外婆年轻守寡,二十六岁。与我母亲相依为命。因为历史原因,流流落落多年。我的父母终于把她接回从此安定。外婆出生于1924年,如果健在的话,快100岁了吧!一笔娟秀小楷足于让我们惊掉下巴。外婆年轻时是一个美女加才女,与毕业于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的外公彼此一见钟情。外婆很少在我们面前提过外公,二十六岁丧夫的外婆,拒绝改嫁,独自将外公的骨血我的母亲抚养成人和冒着危险偷偷留下外公的亲笔遗迹足以证明外婆对外公的情深意重。我见过外公的笔迹,潇潇洒洒的毛笔字,竖着写的。是外婆用缝衣线缠住而躲过搜查。大意是说…</h3><h3>
尽管没有见过外公,但已可以想象外公曾遭受过的折磨,心里那个痛却无能为力,我们只能硬生生的咽下。
那个年代的男人是有担当的,他知道走了会带给家眷更大的灾难,所以宁愿死也没逃命!叱咤一生,威风一世的外公命定三十一周岁。后来,我们回到外公的村庄,村里的老人对我们说:你们外公可是一个好人啊,我们村没有一个被抓壮丁的,都是你们外公保下的啊!你外公可威风呢!端午节龙舟赛时,你们外公不会游泳,四个壮汉保护他,只要他站在船头,没有哪条龙舟敢超过他的船… 外婆 ,宁愿吃尽苦中苦,拒绝改嫁,把我的母亲带大,她担心我的母亲去了别人家会受苦… 外婆说,外公是可以逃命的,已经有小飞机安排接他走。小时候不理解外公为什么不走,要不然,外公也会从美国回来寻亲呢!长大以后,才明白,外公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他明白,他一走,所有的灾难都会降临给他的妻女。
九十年代初,外公的同学曹公等一行人从美国回来寻找外公,才得知外公早已不在人世。在政府侨联的帮助下,辗转找到外公的遗孀,万分悲痛地见过了外婆和母亲……
外婆在这场灾难中被折磨的胆小如鼠。母亲常说外婆连树叶砸在头上也会心惊胆颤。我的母亲,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护她的母亲一生。唉,他们那一代人是如何活过来的啊!外公惨死,家道彻底败落。外公的祖父,得胜将军,听说他老人家曾是皇帝身边的武官,驰骋疆场,浴血奋战守护皇帝左右。可以说在这个小县城是风光荣耀。不知那时将军可曾料想过,他的后人会是尘埃里的尘埃了么?
我们一家七口,像尘埃里的尘埃,在这个有芭蕉的小院中生活了许多年。风光不再,但骨气仍存。某年,父亲起夜时,在关门的一刹间,一起莫名其妙的大火突然在门外发生,随着一声闷响,后院爆闪了一下,火光将父亲的眉毛灼光,因有木门挡住,父亲并无大碍…
当一切平静下来以后,我们,颤颤心惊地去了后院,大火过处,一片狼藉,整个眼前一片乌黑,连地下的虫也被惊出地面被烧死。那一片芭蕉林全部烧枯。这场大火惊动了政府,忙乱了一阵子,好像也没找出起火原因。因为火光发生在半夜屋外,并没有人员伤亡,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惊吓了一段时间后,大家又重回到这里,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不多久,父亲病故。家庭人口由七人变成六人。
……
由于外公的余荫庇佑,村里给了母亲一块地皮,让外婆和母亲重新回到外公的村庄。母亲借债建了一栋小楼。这一债,全家人足足还了近十年之久,从此我们住上了敞亮的小楼。
过去的小院,许多许多年,都一直萦绕在我的梦里,那里有我一个都不少的全家人,有我青春年少的时光,还有那个曾在墙拐角张望过的少年……
那场火光之后,所有的植物都死绝了,而那丛芭蕉却在次年春天又长出来了。哥哥把芭蕉带到了新家种在屋后的小院里。芭蕉以迅雷掩耳之势长成了一片茂密的芭蕉林。
九八年的那场罕见的大水,也波及了我们住的村周围。大水淹没了稻田,鱼塘及许多小路。远远望去,一片汪洋。在大水慢慢退去的过程中,屋后的那户人家男主人,带着据说是有水性的十来岁的宝贝儿子,骑着水牛在水中玩耍,结果脚上的凉鞋掉了一只,儿子捞起,另一只又掉了。捞来捞去,儿子掉水里没起来,深谙水性的父亲就在附近,转身冲过来捞,捞到了,人却没用了。尸体没有运回村里,放在村外,他们家人未经允许砍了我们家的芭蕉叶放那个孩子。很气愤,我们忽然觉得芭蕉叶成了一种不祥之物。
这年年末,外婆离世。外婆临终之前,她一点也不恐惧。镇定把指挥着母亲:该取下头上的发卡了,该扶她躺下了,该把她自己预备好的丝线等塞入她的口中了……母亲忍住悲伤,按照外婆的指挥一一照做。她安祥地闭上了双眼。她是去找外公了吗?外公离世已近五十年,外婆能找到他么?
家里的户口簿上,人口减减增增,兄弟姐妹们已开枝散叶了……
芭蕉在哥哥的惋惜阻止声中,被母亲砍掉,铲光了。从此我们不再种芭蕉!
“得胜将军”,《进贤县志》记载了的人物,曾是皇帝身边的武官。文武双全,才有机会做皇帝的武官。他是外公的亲祖父,因屡建战功,得胜将军是皇帝赐给的封号,他的真名叫:杨某某
得胜将军的后裔们,外公的后代们,无论是男孩女孩,都是应该有血性的!都担负了振兴家族的使命!这一代没有成功,下一代努力接着发奋图强,做一个强者,千万不能一代一代被荒草淹没!<br></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