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房记

天涯倦客/官国强

辽河之滨有我们的家

　　今年七月的一天，老婆打来电话，说留在东北的那套房子，终于有人出价买了。“价很低，90平的房子20万，卖不卖？”
　　我弱弱地回复说：“还是卖吧！”主要得看她的意见了。
　　老婆回电话：“那就卖吧，多少钱也卖，等不起涨价了！”

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哪还有可能涨呢？辽宁盘锦是一个资源型城市，虽然政府卖力地转型转产，想借助渤海湾的区位发展水产和绿色种植；想开发一望无际比“沙家浜”还辽阔的芦苇荡和陆海相接的红海滩。但一个石油枯竭、一个只留下寒冷和以农业抗争的城市，八九十年代那种蓬勃的发展势头一去不复返了。随着新一轮大发展的洗牌，随着孔雀东南飞，和大多数东北城市一样，盘锦还是沦为了人口净流出城市。

我知道，房价涨不涨，那只是老婆的一个托词，老婆更纠结的是要不要卖。八年前，随着我也孔雀西南飞，儿子北上广，其间我已多次提过卖房。有人曾出价到40万，还有人出价到32万，再后来，28万也搞不定了，再后来，就徘徊在20万上下了。对于我们这状况的家庭，我们当然在意财产变现越来越少，但更纠结的还是“卖，还是不卖？”

我们的家1书房

　男人似乎都有与生俱来的流浪本性，而居家过日子的女人就不一样了，她们最大的梦想就是不要流浪，“老公孩子热坑头”，一家人稳稳当当过日子。他们把这种愿望寄托在自己的住房里，曾经居住过的房子，她们成天拾掇，房屋的每一个角落都装满了她们的梦想和回忆，即便人去楼空，那些生活的日子，那些酸甜苦辣都在屋子里氤氲。卖掉房子，那就不一样了，那是别人的了，仿佛随着房子卖掉的，还有他们如烟的往事和记忆。

更何况，这是一个迄今我们两生活了31年的基地大院，这是儿子生长的故乡。卖掉这房子，会不会把我们战友，我们的兄弟姐妹，还有儿子那些可爱的小伙伴，也一起卖掉呢。即便再回去看看，我们也只是路人与过客了。故园不再，我们还能找回那些青春的回忆吗；故园不再，孩子还能找到来时的路吗？

浓浓的战友情

　　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流浪到异地了，孩子也远走高飞了，再说，钱，对我们还有房贷的人来说是很需要的。听说大院外一路之隔的曾经的中国第九化建的家属院房子5万元一套就卖了走人，听说站前撤走的中国建筑二局四公司现在的院子，已残垣断壁成了一处废墟，想想，还是卖了吧。
　　经过反复琢磨后，老婆终于咬咬牙，决定卖，并让对方打来定金。

放下电话，我感觉老婆这次很“爷们”，作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让我们的房子终于止损出手。我还轻松地对老婆说：“你去卖了吧，都是大院的战友、熟人，收钱过户都不是问题，我工作忙可能顾不上了。”老婆放下电话，没吱声。

我们的家2客厅餐厅卧室

　　隔天闲下来时，想到卖房的事，大院的历历往事涌上心头，突然心头一惊：“不好，我必须回去！”于是，跟老婆相约周五到，周一一早去办过户。

再次回到即将阔别的大院，心情复杂。见到老婆，老婆故意气话堵我：“你不是说忙吗？怎么又一定要回来呢？”
“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孙楠声嘶力竭呐喊的歌声在我心里涌起，是啊，老婆，我一定要回来的，我怕你自己卖这个房子，你会承受不了的。

唉，环视多年没有回去住过的房子，其实我们的房子还是挺好的；走走小城的街道，这蓝天白云下的城市其实也不错；行走在大院，扑面而来的都是熟人的问候，这大院着实让人留念。

都是战友和他们的家人

　　往事蜂拥而来。辽宁盘锦，你可能并不了解，那是当时全国第三大油田“辽河油田”的所在地，70年代末开始开发，曾经也像深圳一样，吸引无数有志青年投奔这里，还吸引了若干国企落户盘锦，我所在的铁道兵13团，就是在修建沟海铁路时，看中了盘锦这方鱼米之乡，84年改工当即决定基地落户于此。

80年代初盘锦从营口分离出来，90年代初，这个小小的地级市GDP就达到了400亿元，钱都毛成啥样了，很多地级市现在也比这高不了多少。

“盘锦钱没腰，挣不到的是熊包！”据说那时辽宁的干部都愿意到盘锦任职，为什么？工作好开展，有钱呀！这里处于渤海的湾心，海产水产丰富，特别是盘锦的稻田，生产优质大米与河蟹，极富盛名，远销全国。海水和淡水交汇的盘锦，芦苇茂盛，曾经的铁道兵东北指挥部，还在不远处成立了“羊圈子苇场”。我的记忆中，收秋时节，从朝阳锦州甚至黑龙江的民工，都到这里来打工，收割苇杆收稻谷，一派繁忙的景象。

站我家窗口了望办公楼

　　我的家，经过一次调房，分到了辽河故道边临水而居的湖边干部楼，那时集资建房才花5万多元。我和老婆是如此真心地爱护这个房子，好好装修了一下，发誓以后再好的地方、再好的房子也不去也不搬了。特别是书房，设置了文化墙，打上了满满的书柜。
　　
　　书房外，湖滨公园夏日波光潋滟、游船往来，冬天冰面上汽车穿梭，冰上游玩项目吸引了很多不怕冻的孩子。而这些，我站在书房或卧室，能尽收眼底。站在这一侧，还能看到单位办公楼和我的办公室，能洞悉办公楼谁的灯光彻夜不眠。当然，办公楼的同志也能看到，我在这个书房里不知疲倦地耕耘，辽阔的大地、清新的海风、绿色的味道让我泉思如涌，在那里，我写出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并获得了“政府文艺著作奖”。
　　
　　筑路的男人，把房子和孩子撂给老婆，就云游四海了。特别是那些年在项目工作，常年不回。在机关，也总是不停地奔波，一年有几乎一半时间在工地或旅途上。

我的房子当初是基地最好的，现在破败不堪了

　　我对大院的感受，与常年在大院生活的老婆相比，太肤浅。大院的消息都是通过她的发布我才知道，谁家吵架了，谁家娶妻生子了，谁谁谁“出墙”了，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听起来像天书。

老婆与大院的的很多人如兄弟姐妹一样相处，特别是在工会职工活动中心任职，更是大院人群聚集地。她带着姐妹们跳广场舞、打乒乓球，到长春到沈阳参加比赛，乐此不疲。我是夜猫子，而她早睡早起，东北特有的早市，是她最喜欢逛的了。

她带着孩子在院里生活，见证了人心冷暖，感受到很多温暖的人心，得到了很多无私的帮助。他在帮助和被帮助中，与大院几乎能叫得上名的人都结下了良好的感情。

基地河对面就是公园

　　周一，我们和购房的同志就去办过户手续。路上，我媳妇儿对购房的媳妇说：“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快答应卖给你吗？”那媳妇说：“咱俩老乡，好姐妹呀！”我媳妇说：“这不假，我卖给熟人好姐妹，想想要是哪天回来看看，也好进门呀！”那媳妇很会说话：“随时回来，给你留一间房”，说说笑笑中，难以割舍的情绪就被冲散了。

我们就这样把房子卖出去了。一个栖居了三十年的大院，一块养育了自己和家人三十年的故地，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彻底离开了。

夏日灯光下

　　和老乡、战友，兄弟姐妹们推杯换盏之后，老婆回到家住最后一夜，走到回家的楼梯口，老婆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回家在床上哭泣了好一阵。一边哭泣一边数落：“你们这些筑路人呀，把大院的女人们弄得连个稳定的家都没有！走一个地方丢一个地方，我好不容易熟悉了这里，又要走！住了30年的地方，舍得吗……”

我也是念旧的人。是啊，从1987年机关搬到盘锦，我亲眼目睹这个油城如何由弱到强、由盛到衰；亲眼目睹机关门口的河堤，如何由一片湿地如何变为今天的玉砌雕栏……他这一抱怨，来时的种种心酸，过往的丝丝缕缕，也在我心头漫过。了望夕阳下的窗外，彤红的夕阳正铺洒在微波荡漾的湖面，几艘小舟沐浴在夕阳里，远处，日渐式微的辽化乙烯的烟冲白烟袅袅，无比壮观美丽。

都是工程队混过来的战友

　　“多少回/梦里打开窗户/扑面而来金色的阳光/多少回/依稀又回到青葱的少年/穿一身绿色的军装/一头扎进无边的青纱帐·····”
一生都在经营家园，却不知道何处才是家。我不禁思潮起伏，坐在我曾用心装修的书房，写下了在这里的最后一句诗行——
那是我逗留了30年的，
又一个故乡！
 
2019年12月24日无眠，三点半披衣而起，潦草成文于成都峨影居

夕阳多美好

我在东北留下的第一张照片
摄于加格达奇公园，23岁

与梁哥等

那时的办公室，30多岁，还青葱

湖上夜景

挑灯夜战一直伴随我

这么美的地方
大家为什么要外流呢

那时经常给新来的同志上课

现在经常听别人上课

我们的家园4

工程队的日子

确认过眼神，很美！

28年前的大院.孩子

好姐妹

离开基地到青藏铁路

我们的家园5

辽宁本溪枫叶

对面有四星酒店

再逛逛曾经的公园

新建的桥

留个纪念

战友

离别逛逛

有琼瑶小说的意境

重温

七月，莺飞草盛

蓝天如洗

吉祥

翠绿

美丽的辽河

美女照

多年后
会不会思念这一抹阳光

花儿清新灿烂

在基地，我们结婚吧

丁香一样的女孩

玩儿

搞笑

这一片天空

花儿

烈日浓荫

广场舞

美

东北花儿

绿草茵茵

姐妹

家门前的垂钓

东北老汉

这一湾碧水

夕阳剪影

新房东

反光的花儿

看上去很悠闲

在基地办公楼六楼

我们完成了一件大事

红海滩

我们的职工医院

留在东北的身影

动感

那些花儿

亲昵

那些花儿

第二故乡

像云像雾又像风

留在我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