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记下乡前后的那些事》之 多事之秋(副本)(副本)

墨痴

<h3> 回想起1968年,那时我们还都是未出校门的满脸稚气的孩子,同学中年龄稍大些的,顶多也就是刚刚步入成年。那是个动乱的年代,在我们的记忆中,那时所有的背景都是红色的。当时你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看到的都是用红油漆覆盖起来,上面写满了毛主席语录,映入人们眼帘的是红旗、红色的语录本、红袖章,人人胸前都佩戴着毛主席像章……就连每个人的内心都充满了红色的希望。在这样一片红色的背景下,骤然产生了一股巨大的红色冲击波,以迅猛的强大的力量向全国扩散,令人惊异的是,这股巨大的冲击波竟影响了我们的一生。</h3> <h3> 那一年是个多事之秋,国际上也发生了很多大事。先说这年春季,小兄弟捷克斯洛伐克终于把苏联老大哥惹翻了!老大哥觉得这个小兄弟蹬鼻子上脸,应该给他一点儿颜色看看,于是苏联大批空降部队和装甲部队在勃列日涅夫“有限主权论”的理论指导下,长驱直入,占领了捷克斯洛伐克。这一举动,吓了全世界一跳,随之舆论大哗!还有一件令全世界震惊的事:美国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遇刺!他那极富人情味儿的讲演和那浑厚的男中音从此成为绝唱!这一年,法国的学生们也起来革命了,他们攻击当权者,要求改变“旧秩序”,人人都在抗议,而抗议的对象可谓斑驳陆离,从学院的清规戒律、阶级差异到越南战争……</h3> <h3> 我们亲身经历了那个混乱、可怕的年代,不明白原来好端端的国家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这样下去,国家将来会怎么收场呢?</h3><h3> 进入年中,号召上山下乡的大潮冲击着整个社会,只要你不是生活在真空里,肯定逃脱不掉!虽然当时我们还都是涉世不深的孩子,但是要说下乡去当农民是个什么滋味,心里也都清楚。毕竟每个学期学校都要组织学生去郊区下乡劳动锻炼。带上行李,一去至少半个月。几次的下乡劳动,使我们足足领略了农民的苦:干的活最重,吃的苦最多,但是生活水平最低!平心而论,有谁真心实意地愿意去当农民呢?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当时大的趋势、大的方向就是下乡,没有其他出路!大家当时也了解到,下乡的地方是越来越差!当时去内蒙下乡的消息已经传达下来,内蒙军区还派来一名叫韩舍冷的高个子军人,负责到各学校做动员、宣传工作。我们学校就开过动员会,由韩舍冷做动员报告,他当时在报告中讲一些内蒙地区生活如何如何好和一些冠冕堂皇的话。</h3> <h3> 我出身不好,属于“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所以干脆早一点儿报名,如果能去内蒙,据说相对于去山西、陕西要好的多。后来事实证明当时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据说去山西的知青,有的辛辛苦苦干一年,竟连口粮款都挣不回来,更有甚者,去陕西的知青在缺粮时,还有去讨饭的。电视连续剧《血色浪漫》里,钟卫民带领一帮知青去县城要饭那段经历实际上是真实的写照,一点儿也没夸张!</h3><h3> 迫于形势,我们只好报名。又经过那位内蒙军区派来的军人的“审批”,我们终于成为我校第一批去内蒙插队的知青。</h3> <h3> </h3> <h3> 有一个日子是我们去内蒙的知青特别敏感的日子,那就是每年的8月10日!</h3><h3> 回想起1968年的这一天,我们乘坐一辆大轿车来到北京火车站。但见站台上人山人海,来这里送行的知青家属早早来到站台上。有全家人都来送行的,有父母送子女的……一开始我看到有人只是默默地流泪,知青小骆的全家人都来送他,他是家中的长子,他的父亲一开始只是强忍泪水,他的母亲怀里抱着他最小的弟弟,小声地抽泣着。还有一个知青,他是我校初中一年级的,因为个子长的小,从外表看简直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所以大家都称呼他“小孩儿”,“小孩儿”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男孩儿,据说是在他的父亲将近50岁时才有他,是实实在在的“宝贝疙瘩”,所以更显弥足珍贵!今天是他的老父亲,带着他的三个姐姐来送行,我注意到他的老父亲有点儿与众不同,留着少有的那种山羊胡子,所以特别引人注目!我的两个弟弟也来送我,两个姐姐原先要来,被我给拦住了,因为她们来了肯定会哭哭啼啼!我的小弟弟那年才12岁,在站台上可能是受那种氛围的影响,眼泪总是围着眼圈转。我极力地劝说他们不要难过,更不要哭!我说哭是一种懦弱的表现,男子汉,要学会克制!</h3> <h3> . 列车启动前的这段时间显得越来越珍贵,时间在一分一秒钟过去,那是当日上午9:40分,随着站内雄壮的《东方红》乐曲的播放,列车无情地启动了,刹那间,所有在场的人都能听到一声巨大的,盖过所有声音的“哇——哇”的哭声,那是车上和车下连成一片的能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简直就是车上和车下的哭声大合唱!我注意到知青小骆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和他父亲张开大嘴像孩子一样痛哭!那位“小孩儿”的老父亲也颤动着山羊胡子扯开嗓门儿嚎啕大哭起来!可怜这位老人在车下死死拽着车窗里的“小孩儿”伸出的双手不肯松开,这位老人此刻竟然忘记了这样做是十分危险的!车站的工作人员马上冲过去,将父子俩的手强行分开!“小孩儿”当时也真像个几岁的孩子一样,哭成了泪人!车站的一位工作人员也在默默地擦着眼泪,这时我看到“小孩儿”的老父亲仰面朝天地哭倒在拥挤的人群里!我的两个弟弟也满脸是泪,不住地向我挥手。列车在震耳欲聋的哭声中,无情地带走了我们这些刚从校门走出的孩子,也带走了这些孩子们家人的心!长到18岁,刚刚步入成年人行列的我,第一次经历了这么大的“生离死别”的场面,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这些孩子们从登上列车开始,就等于步入了社会,也开始了他们人生中最艰辛的那段蹉跎岁月……</h3> <h3> 列车飞奔着,向着京城的东北方向疾驰而去……在第二天(8月11日)上午的10点左右到达了目的地——内蒙古东部的哲理木盟所在地通辽市。车站上当时的盟革命委员会为我们举行了盛大而隆重的欢迎仪式。当地的一个据说是最好的,其实是土里土气的乐队,列队在站台上,他们的服装是清一色的黑色,全部穿着布鞋,有的布鞋上还打着补丁。我注意到他们的脸是黑黄色的,有的人甚至面黄肌瘦,有几分憔悴!可以推断在当年,当地人的生活水平肯定不高。可能是当地的风俗习惯,乐队里的男人一律疏着中分头,知青们都觉得可笑。他们吹着生了绿锈的铜号,还记得他们演奏的曲子是《世界是你们的》,这是根据毛主席语录谱写的曲子,在当时的形式下,演奏这只曲子还是有一定意义的。之后是盟革命委员会主任讲话,他对知青的到来表示最热烈的欢迎……</h3><h3><br></h3><h3><br></h3><h3><br></h3> <h3> 欢迎仪式后,知青们从火车站取出自己托运的行李,被安排到通辽一中休息。第三天(8月12日),我们被分配到一辆辆卡车上。当时从通辽往北去的公路其实就是土路,坑坑洼洼,据说一下雨就得停运。卡车在凹凸不平的公路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大约走了150里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科左中旗花胡硕公社(旧称大伙房公社)。在这里我们第一次尝到了这个地区真正的农家饭——高粱米饭和几乎没有一点儿油水的熬茄子。用现在的眼光看,这样的饭菜是纯绿色食品。菜里没有什么油水确实难吃,但是我明白,这还是当地欢迎我们的招待饭呢,以后要是天天都能吃上这样的饭菜就算不错了。</h3><h3> 午饭后由该公社负责知青工作的张文同志给大家宣布安置分配决定:我们男女14个知青被分配到公社西部25里地的北骆驼场大队第一小队。这个小队派出一辆大车来接我们。车把式名叫西力莫(这个名字启得好,是“生铁”的意思,寓意“结实”)。西力莫个头不高,是个“车轴汉子”,但是人显得很干练,宽阔而黑红的脸膛上透着一股生气!随车来迎接我们的还有北骆大队的民兵连长乌力吉同志。他们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虽然他们的汉话不太好,但是他们的热情很令我们感动!时间不长,就混熟了,对他们,居然有一种“家里人”的感觉!再看那辆大车前面套着的四匹马🐴,个个膘肥体壮,毛色发光!</h3> <h3> 离开了刚才还是车马喧嚣的公社所在地,坐在去往我们大队的车上,我们觉得既好奇,又开心,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大家唱起了毛主席语录歌曲和一些当时全国人民都在唱的颂扬党和毛主席的歌曲,如《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等等,每到一首歌曲结束,车把式西力莫和乌力吉都会使劲儿鼓掌,口中还连连夸奖:依和赛那!阿胡依和赛那!(意思是:太好了!)</h3><h3> 大车向西行了七、八里路,渐渐的看不见公社的房舍了,大车道两旁的野草也渐渐高了起来,一阵阵花草的清香沁人心脾心肺,使人感到新鲜、陶醉!美丽的萨日朗花(是草原上一种很香,很美丽的花)、黄色的猫爪子花、淡青色的五月蓝、紫红色的喇叭花和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野花一丛丛,一片片,伴随着绿草竞相开放,使人感到目不暇接!五颜六色的蝴蝶,被这花朵🌺的芳香吸引而来,悄悄地飞旋。蝈蝈在草间叶下,小心地鸣叫。还有蝗虫,三五成群,飞上落下,发出哒哒的声音,贪婪地啃着嫩叶。景色美如画,视野又宽阔,孩子们(知青们)又高兴地唱起来……那天的天空特别晴朗,蔚蓝色的天空里漂浮着朵朵白云,时不时能看到老鹰在高高的天际里尽情地翱翔,有时它大概是发现了地上的猎物,突然垂直向地面俯冲下来,片刻又抓着猎物直击蓝天……</h3> <h3> 走着走着,麻烦来了,大家就觉得脚上腿上、手上甚至头上钻心的刺痒,大家开始用手挠起来。原来是蚊子包围了我们。而车把式西力莫好像没什么事,他说:“我是本地人,皮糙肉厚,再加上不断的抽旱烟,蚊子不喜欢咬我这样的!在这个季节,是蚊子和小咬最猖獗的时候,在屯子里还好些,可是在大草原上,夏天就是再热,也要穿上厚一些的衣服、裤子,穿薄衣服会被蚊子咬透!”其实早在下乡以前,我对内蒙的蚊子和小咬就有耳闻,只不过没有身临其境。我曾在小说《草原烽火》和一些报刊上得知,内蒙古大草原上的蚊子个头像小蜻蜓!</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