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大海（广播版）

飞 飞

济南电台2020年4月2日播出

　　1963年我六岁那年，我大爷从老家来济南看病 。 我的老家在山东荣成，一个三面环海的小村庄斜口岛。我出生在济南，没去过老家。父母曾经给我讲过很多大海的故事。我一直向往着看大海去。大爷看完病回老家了，临别时问我愿意不愿意跟他去老家看大海？我当然愿意去了！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啊。可是爸妈不同意，我哭着闹着非要去不可，最终还是答应我跟大爷回老家。

　　在火车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吃过晚饭爸爸送我和大爷去火车站，随着脚步匆匆的人们来到了站台。站台上的灯光昏暗人影晃动，一转眼不见了大爷。爸爸领我在站台上四处寻找，眼看站台上的人不多了，火车就要发车了。爸爸劝我说这次不去了，等他有时间带我回老家去看大海。我似乎意识到了是大爷故意甩掉我。一种被欺骗的委屈涌上心头，忍不住嚎啕大哭。这时从车门传来了大爷的呼唤声，我终于踏上了去烟台的火车，奔向神往已久的大海。

　　看大海可真不容易，坐了一宿的火车，下了火车坐汽车，下了汽车又坐独轮车，傍晚时分才来到了老家。大爷说，今天先好好歇歇，明天一早带我去看大海。迫不及待的我非要马上去看。大爷只好带着我来到了海边儿。

　　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我兴奋不已，欢呼雀跃，奔跑到海边摸水，海浪打湿了我的鞋子。我发现了海边儿漂浮着一个比大木盆还要大的东西。大爷带我走到近前，告诉我说这是海蜇。他拿出水果刀在海蜇上割了一块儿肉给我吃，我好奇地品尝着，嫩滑的像是凉粉。我在海滩上奔跑，天快黑了才恋恋不舍得跟大爷回去。对大海我充满着神秘感和好奇心。

赶海是最快乐的事情。海水退潮露出的沙滩上有星星点点的小孔儿，每个小孔儿下面就藏着海蚌、螃蟹、海螺等。我伸手去掏，被螃蟹夹住手指头，疼得我哎呀乱叫。

　　海水涨潮了，人们开始慢慢向后退去。我用沙子垒了一个环形的“城堡”阻挡海水。我在中间不停的把围墙加高，海水也越来越高。终于围墙被冲垮了，海水灌了进来。我被海水包围了，赶紧拔腿向后跑去。

神气十足的熊孩子和妹妹。

跟着姑姑家的表哥去海边儿抓海蜇是更有意思的事情。海水涨潮以后海蜇漂到岸边不远的地方。不少光腚男孩子，拿着二叉钩子，游过去钩住海蜇，拖上岸用镰刀把它们割成几块，放在筐子里。海蜇中间是海蜇头，长着许多弯弯的小爪儿，里边藏着一些小虾。听表哥讲，寄生在海蜇上的小虾，是海蜇的哨兵。海蜇没有眼睛，当危险来临时小虾会先发现，争先恐后钻进海蜇头里躲藏，也就为海蜇送去了情报。海蜇就会收拢起来下沉。所以抓海蜇动作必须要快，不等它反应就勾住它才行。我伸手去捉小虾，海蜇头上有一些粉色的粘液沾到手上，顿时感到又麻又痛，赶紧在海水里洗手。但为时已晚，手指头红肿起来。

　　更刺激的事儿是看解放军向大海里打炮演习。听到隆隆的炮声我们很多小孩站到山坡上观看，大海上有几个靶船，解放军的大炮齐发，海上腾起很多水柱，每当打中靶船我们都齐声欢呼。那个炮声轰鸣，地动山摇的场面太震撼了，看实弹演习真是过瘾！

　　在老家也有不好的事儿。我浑身上下被跳蚤虱子咬了很多疙瘩，奇痒难受忍不住挠破了许多。还有丢人的，我白天疯玩累了，晚上经常尿炕。好在老家睡的是火炕，尿湿的褥子一晚上就烘干了，只是在上面“画”了不少的“地图”。不过姑姑从来没有怪过我，都让我睡火炕最热的地方。虽然老家的生活条件比较差，但在海边儿玩野的我是乐不思归。一晃三个多月过去了，我竟然一点也不想家，大概是大海把我的魂勾去了。直到快过年了才在爸妈的催促下把我送回去。我带着许多贝壳海星满载而归。圆了梦想，心满意足。我这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满口荣成腔的胶东小老乡了。妈妈给我洗澡看到我头发里生了虱子和浑身的疮疤，心疼地埋怨我太皮实了。我只是满不在乎地傻笑，在我心里看大海比什麽都重要。

　 后来我才知道，大爷叫我回老家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他事前并没有这个打算。料我也不敢远离父母跟他去。没想到偏偏招惹了我这个好奇心强又执拗顽皮的熊孩子！逗玩的一句戏言我还当了真。看来轻易不要跟小孩儿开玩笑，童心不可欺呀！

大爷的确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那时，我的爷爷和奶奶已经过世。大爷家有三个比我小的孩子，最小的还不会走路。他在部队海防哨所服役，全靠大娘在家一人拉扯。看到大娘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我有些胆怯不适，感觉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人。

回老家第二天，大爷就把我送到邻村崂山屯的姑姑家了。姑姑一个人带着三个未成年的男孩也很艰难。我一见到姑姑就不感到陌生，有似曾相识一见如故的感觉。姑姑喜笑颜开格外的亲，给我花生、地瓜干许多好吃的，一会儿又让我逮鸡蛋，我懵了，难道鸡蛋还会跑吗？原来荣成话的喝水吃饭叫”哈水逮饭”。

——今日斜口岛新貌——

 乡音：倪萍的《天气预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