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都杜巴广场的下午时光

克观世界

　　2019年11月26日，尼泊尔的行程临近尾声。由于是单点进去，我们要从博卡拉回到加德满都，然后次日返程。

从博卡拉到加都，200公里路程，由于路况、车况与国内相比是天壤之别，需要秏时7~8个钟头，这对于习惯了在高速上疾驰的中国游客而言，实在难以忍受在崎岖的山间狭路上颠簸、蜗行，于是一行5人果断自费120美金走天路前往。经济杠杆的效果十分明显，短短20多分钟我们就到达加都。这不仅使我们免受了7个多小时的舟车劳累，更重要的是赢得了参观加都杜巴广场旳时间。因为这座世界文化遗产并未包含在行程之内，到访尼伯尔不去见识，而放任与它擦肩而过，实在有点于心不甘。

一架载客68人的螺旋浆飞机腾空而起，数分钟后竟给了全体乘客一个大大的惊喜，飞机沿着喜马拉雅山脉飞行。透过舷窗与举世闻名的喜马拉雅雪山对视，领略世界之巅的巍峨。无奈20多分钟的航程太短，直到走下飞机仍觉得意犹未尽。

　　加都特里布万国际机场到达层有三幅巨幅影画十分引人注目，一幅是一位穿着鲜艳民族服饰、美丽可爱的小姑娘双手合十，露出纯真的笑容。画外音：Narmasti(尼语 你好)，欢迎来到尼泊尔！

　　一幅是被朝阳辉映成金色的喜马拉雅雪峰雄姿，气势磅薄。画外音：地球上总共14座海拔超过8000米的山峰，有8座在尼泊尔与中国共同的边界喜马拉雅山脉，其中包括海拔8848米的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

　　一幅就是宗教氛围浓厚的杜巴广场。这三幅影画言简意赅，告诉到访尼泊尔的各国游客：这是一个山的国度、是一个有着两千年文明历史的宗教之国、这里是佛祖释迦牟尼的诞生地，90%的民众信奉印度教、这里的人民生性善良、热情好客。

　　山的国度，连国旗也是山峰的形状。在全世界形形色色的国旗阵列中，尼泊尔独树一帜。

　　作为尼泊尔历代王朝皇宫的所在地，杜巴广场(durbar square)无疑是封建统治权力中心的象征。因此所处的地理位置当然十分优越，如同故宫地处北京城市中轴线上，杜巴广场位于加德满都城市中心。

图片中的十字路口，直行过去就是加都著名的泰米尔商业街，往左就是杜巴广场的入口。入口处设有栏杆，禁止车辆驶入。栏杆旁有一售票岗亭，外国游客需付10美金购票入内，本国民众免票。看来，非国民待遇就是要让远道而来的外国游客为尼国GDP增长多作贡献了。没关系，权当扶贫。

尼国导游统一购票并将票发给大家后就随同人流直接进入了杜巴广场，原以为还要例行检票或者安检之类的程序，然而并没有，不免疑惑这购票是不是忽悠。后来才得知，广场内确实有着便装的管理人员流动查票，对外国面孔的游客随机抽查(不过本尊这张中国脸沒有遇到)，因此保存好票根还是必须的。

　　其实，处在加德满都谷地的帕坦、巴德岗和加德满都这三座古城里各有一个杜巴广场，分别是帕坦杜巴广场、巴德岗杜巴广场以及加德满都杜巴广场。并且这三大杜巴广场各具特色，帕坦杜巴广场有“艺术之城”之赞，巴德岗杜巴广场有“露天博物馆之喻”，加德满都杜巴广场有“寺庙之城”之称。虽然地理位置不同，但它们共同有一个辉煌的名字一一世界文化遗产。

加德满都杜巴广场，原以为它有古代的王宫和现在的首都双重身份，在去的路上把它想象成为那种有喷泉、有草坪，可以闲庭信步、也可以进行集会的城市空旷之地。结果大失所望，它并不具备一个首都的城市广场应具备的气质和形象(与本尊所在的三线城市都没法比)，相反，它更像一个繁华的步行街市，有摆地摊的、有烧香敬神的、有坐在一堆闲聊或四处张望的、来来往往的行人川流不息。不同的是，熙熙攘攘的街市里，有总共50多座古色古香的神庙散布其中，五步一寺、十步一庙的景观，就是加德满都杜巴广场的特点和看点。这些古典寺庙建筑浓缩了尼泊尔16世纪~19世纪的建筑艺术精华，堪称精美绝伦。不仅凝聚了尼泊尔人民的匠心与智慧，更是尼泊尔历史文明的璀璨结晶。

　　走进杜巴广场，脑海里浮现一部年代久远的美国电影《Baraka》(中译名：天地玄黄)，这部被称为20世纪最伟大的纪录片，以自始至终仅有画面和音乐(无字幕无对白)的独特表现形式，展示了天地星空、山河海洋等人类生存的自然环境、以及神祗寺庙、虔诚祭拜等宗教信仰环境，给观众以心灵的震憾。这部行摄24个国家的影片，开篇的几个镜头给了尼泊尔，画面有喜马拉雅雪山，有杜巴广场上的神庙。依稀记得电影中那个安宁的画面：清晨，杜巴广场的一座神庙旁，一位拿着扫帚清扫道路的老者，他的身影连同扬起的尘埃，沐浴在初升太阳的金色光芒里。

　　很可惜，2015年4月25日，一场突如其来的8.1级大地震，将杜巴广场的历史遗迹摧毁殆尽。数据显示，三个杜巴广场均毁损严重，其中加德满都杜巴广场的加萨满达神庙、玛珠神庙、迪路迦摩罕纳拉扬神庙以及纳拉扬毗湿奴神庙完全坍塌，旧皇宫部分坍塌，可以想象，当年这场与我国汶川大地震烈度相当的灾难，给杜巴广场留下的断壁残垣、面目全非的情景。

　　漫步广场，当年大地震所造成的创伤随处可见。部分古建筑虽然在浩劫中坚挺下来，但也伤筋动骨，岌岌可危。在来不及抢修的情况下只能采取最简便的抢险式方法，用木料支撑墙体，防止坍塌。估计等待修复将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以预料，今后若千年内，杜巴广场内的部分古建筑，仍将以“拄着拐杖”的形象示人。

　　如今，那场灾难已经过去四年多了，时间正在缓缓抚平尼泊尔被重创的伤口。受益于国际社会的援助，尼泊尔的经济在渐渐恢复，杜巴广场被毁损的古建筑也在加紧修复之中。广场内的旧皇宫己经被脚手架和绿色安全网封闭起来，变成了施工工地。游客必须经过一个脚手架搭建起来的通道进入广场，老远就能看见通道上方五星红旗和尼泊尔国旗迎风飘扬，悬挂的横匾上“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援尼泊尔加德满都杜巴广场九层神庙项目”的中文赫然入目。此时此刻，我感受到了祖国的强大和身为中国人的自豪。

回来后特意找了一下资料，当年尼泊尔大地震，中国政府慷慨捐助了美金980万元、各类物资折合人民币6000万元。这就是一个大国在其所倡导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中的担当，全世界都看在了眼里。

　　九层神庙是旧王宫哈努曼多卡宫里最重要的王宫建筑，同时也是加都杜巴广场内的地标。作为世界文化遗产，它在尼泊尔国家形象中占有重要位置。虽然在大地震中幸免坍塌，但仍然被震掉了2层。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和河北省古代建筑保护研究院文物专家和技术人员组成的团队，计划用5年时间修复它。

　　一名当地人从用中尼两国文字介绍九层神庙修复工程内容的展板前匆匆走过。展板下方显示工程期限为2017.7--2022.9。

　　修复工地上的一名保管员。她身后货架上码放的是地震中坍塌的古建筑构件，这些搜集起来的原物构件无论破损还是完好，都将被逐一清点，登记编号建档，破损的最终都将拼接起来，还原于古建筑之上，以达到修旧如旧的目的。因此，古文物修复是一项耗时费力、需要极大耐心和毅力的专业技术活。

　　对古文物建筑进行修复，历来讲求喜旧厌新。而要做到修旧如旧的程度，对施工团队来说非常不容易。记得七年前游览吴哥，专程去参观了中国援助修复的周萨神庙。这座建于12世纪精美绝伦的古建筑历经风雨沧桑和战火蹂躏，几乎完全坍塌毁损，中国修复专家硬是在残垣断壁、杂草丛生的庙宇周围，找回坍塌散落的石构件近5000余块，并将大部分石构件回归了原位，只有极少量失落的构件无法找到而不得已采用新石料替代，虽然有视觉反差(补疤痕迹)，但整体上周萨神庙恢复了原貌，达到了不改旧貌，留驻旧颜的效果，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广场上唯一的一座欧式风格建筑，通体白色，很有气势且具现代感。但与周边那些古色古香的尼式或印式风格建筑相比，反差太大，特别显目。但是换一个视角来看，加德满都杜巴广场上的建筑，整体上是以低矮的寺庙建筑为主要特色，前面说过，这些建筑浓缩了尼泊尔16世纪以来的精华，因此，建筑风格、色彩基本趋同，构成了整体美。突然画蛇添足，让广场“长”出这么一幢欧式建筑来，无疑是设计上的败笔。不仅看上去有些别扭，同时也破坏了整体平衡。题外话，纯属个见。

　　建于1756年，迄今有263年历史的库玛丽女神庙(kumari bahal)，是一座用红砖砌成的三层建筑，在没有时间对广场上50多座神庙逐一拜访、比较的情况下，我认为，它是我进入广场后所见到的一座最精美、最有艺术欣赏价值的庙宇。整体建筑风格极似中国的四合院，站在庭院中央环顾四周，感叹的是那些木质窗棂，被200多年前的能工巧匠们精雕细琢，让你置身在一件艺术宝藏之中。:

　　除了惊叹这座神庙的鬼斧神工，更令人瞩目的是神庙内住着一位尼泊尔家喻户晓的库玛丽活女神。游客们慕名而来，为一睹女神真容而倍感幸运。但库玛丽女神一般只会在一天内的固定时段于庭院三楼窗棂处露面，现身20~30秒，此时不允许拍照。

库玛丽女神，是从尼泊尔全境的黎民百姓家中挑选出来3~7岁的幼女，其挑选过程与我国藏传佛教挑选转世灵童相类似，条件相当苛刻，必须是出身释迦族3~7岁的处女，未流过血未生过病，身上没有斑点胎记，牙齿整齐无缺，星象与国王的星象相融、身体符合32项美的特征，如：颈项象海螺壳样光滑、身材似榕树状挺拔、腿如小鹿般健美、睫毛浓密同母牛等等。女孩一但被选中为库玛丽女神，就要离开父母常住寺庙里，终日闭门不出，接受信众们顶礼膜拜，只有每年因陀罗节才能外出参加巡城活动。这种孤独的生活直到女孩生理初潮来临，才回归民间，由下一位女孩继任库玛里女神。

　　或许是神佑，库玛丽女神庙在地震中幸免坍塌，被完整地保存下来。但是从四周墙体被木料支撑加固的情形来看，建筑内部己经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然而四年多过去了，修复工程尚无动工的迹象，不免为这座精美的寺庙还能支撑多久而揑把汗。

　　眼球暴突，面孔狰狞的黑拜拉弗神像(kal bhairav)，看上去张牙舞爪，六只手分别持有宝剑、斧头、盾牌等兵器，甚至有一只手提着几个男人的首级，脚下还踩着一名死者，此神像乃湿婆神最恐怖的化身。黑拜拉弗神像位于鸽子广场旁边。

　　黑拜拉弗神像前人头攒动，许多信众们在神像前祭拜、发誓，他们相信，如果在黑拜拉弗神像前撒谎，将来会遭受神的严厉惩罚。据说以前官府抓到犯法之徒，就将其押至黑拜拉弗神像前令他招供，这比刑讯逼供还管用。

广场上还有一个白拜拉弗(seto bhairav)神像，平时都被神庙里的木窗遮挡起来，只有逢因陀罗节时才打开，届时人们聚集白拜拉弗神像前，争相接取从神像口中流出的酒(酒是事先放好的)，据说全年可以有好运。

黑白两个拜拉弗神，一个惩恶，一个扬善，保佑一方平安。

　　旧王宫哈努曼多卡宫(Hanuman Dhoka)位于杜巴广场中心。游客入口在鸽子广场旁边，凭进入广场的门票经卫兵检票后，再经过一个有荷枪警察站岗的岗亭，进入到旧王宫的一个庭院内。王宫虽有警戒，但感觉并不森严，游客与荷枪站岗的警察合影，并未遭拒绝，给人留下非常友善的印象。

　　大地震同样给了哈努曼多卡宫致命一击。致使这座规模宏大、文物收藏最丰富，有尼泊尔故宫之称的旧王宫伤痕累累。中国承担了宫内核心建筑九层神庙的修复工程，因此搭起脚手架的区域都成了闲人免入的施工工地。供游客参观的地方也就是进来的这个庭院，可以说是个比足球场略小的大四合院，主要看点还是四周的古建筑。虽然还有一个通往其他庭院的入口，但有武装士兵把守，禁止进入。

　　在这个长长的画廊里，挂着一排人物肖像。是些什么人，未见文字介绍，貌似杜巴广场内的神庙都沒见文字介绍。只能猜测是尼泊尔历代国王的肖像。肖像画廊的尽头有一扇门通向另一个庭院，但有武装士兵把守，游人免入。

　　一块大约100平米左右的空地，密密匝匝挤满了鸽子，被称为鸧子广场。姑娘们喜欢站在中央，然后惊飞成群的鸽子进行拍照。

　　下午柔软的阳光洒在了广场上。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神庙的台阶上坐着许多悠闲、自在的尼泊尔人。虽然这个国家还很贫穷(2016年国民生产总值人均GDP为730美元)，但是透过镜头，我看到了他们对现状的满足。无论是孩子、老人还是年轻人，性情温和，云淡风轻的生活节奏让他们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在中国和印度两个东方大国的夹缝中生存，尼泊尔似乎与世无争。

　　在浮光掠影中走过了下午的时光，终于在规定的时间停止了我继续参观的步履。匆匆一瞥来不及去仔细打量它，但这并不妨碍我将脚印留在了这里，就像那首“加德满都的风铃”所唱的

…………就像我们都未曾摇响的

那串加德满都的风铃，

它不在这里，它无处可寻，

可它在我们耳边，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