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 见---谨以此文怀念家乡被拆迁老街下港尾

晚睡晚起

<h3>  人生有许多遇见,有些遇见可以放下,有些遇见却如影随形,深入生命。</h3><h3> 因工作调整,离开家乡已有十年。家乡似乎有一种扯不断的情愫,时常在我梦中,或者在不经意的时刻撩起某段遇见!</h3> <h3>  家乡有许多巷子,星罗棋布在县城四面八方,名字也千娇百媚:谢厝街、打铁街、杀猪巷、打锁街…县城的人们摩肩接踵绕过巷子,相互遇见,相互寒暄,相互热闹:卖米梭的、卖绿豆粉粿的、卖四果汤的、卖水晶粿的、卖煎饺的、卖水面的,有妇人追着男人大声骂街,有敞着肚怀摇着扇子坐在青石板上纳凉的老人,有摆张小桌子在街口对弈象棋的年轻人。这一场面仿佛就是一幅缩小版的《清明上河图》。阳光斜照在巷子里,映衬的斑驳的墙上越发绿的发霉。每当这时,我习惯地使劲吸一鼻子,让自然的霉绿味,窜进鼻子,舒展到全身…那感觉就象当初我在巷子的旧书店遇见的一位干净却有点小霉味的老人家。</h3> <h3>  我对家乡的热爱缘自这些小巷,缘自小巷尽头的旧书店,缘自旧书店的这位老人家。记得有一天,我逃课到小巷里面一家豆浆店吃早餐。当时我正读高中,学业无成,技艺不精,整天晃悠,不知终日。每天靠爸妈给的一个月3毛零花钱去吃吃云霄的小吃。吃完早餐我顺手推开隔壁一家旧旧的二手书店,原为排遣无聊的时间。可一进门,抬头只见屋顶一盏桔黄的灯高悬着,旁边的吊扇吱呀吱呀地哼着调儿,几只壁虎在墙上飞快地窜来窜去。林立的书柜沿伸到尽头,一排排站立的书籍,错落有致。她们精神抖擞,安祥静谧地候着。从不因为着旧颜,或脸上有斑痕而自卑。也不因稍有缺角,无人问津而自弃。仿佛她们不是生活在旧书店,而是陈列在博物馆中的艺术品。书柜前面坐着一位干净慈祥的老奶奶,她一身素衣,衣服上缀着点点花絮,头上绾着一头很好看的发髻。老奶奶手上捧着一本书,看到我,站起来朝我微微笑了一笑,空气中飘来一股不知是老奶奶还是书本中的很好闻的霉味。</h3><h3></h3> <h3>  我似乎有点不知所措,快步走到书丛中,但我不知道,我到底想看什么书,我只是一本一本拿出又塞进入,动作笨拙,内心急躁。面对厚厚的书本,我的头有点晕。正当我不断重复这动作时,我听见老奶奶轻轻朝我走过来。她在我身边的书柜里抽出两本书塞到我手上:"小伙子,不妨看看这两本。"我回头一看,《飘》和《我们仨》。我接过这两本书,窘迫地想要问价钱。老奶奶朝我挥挥手,拿回家看吧,家里有旧书带来换就好了。听到这句话,我慌也似的夺门而出。老奶奶纯净的眼睛如芒在背,一路追赶着我。</h3> <h3>  回家后,每当夕阳快下山前,我总在窗前伴随着落日,一页又一页地细细抚摸着。我见识了斯嘉丽不安分的小手,也了解善良温柔宽容敦厚杨绛先生相濡以沫的一家人。从此,我如饥似渴在书籍海洋里畅游。正因为老奶奶推荐的两本书让我懂得看书,懂得文学的奥妙和人生的淡泊坚守。</h3> <h3>  慢慢我不再逃课,重新拾起落下的一些课程。经过努力,居然考上了福建师范大学。毕业后,在家乡工作几年,我主动申请到下港尾驻村,和三个刚毕业大学生组成工作队。我们经常走街串巷,经常眯着双眼聆听那熟悉的叫卖声,乡音和驻村工作让我毫无知觉地温暖着自己。我有很多次悄悄走到书店门口,放下一批旧书。我很想进去帮帮老奶奶收拾整理店里的旧书。可是每次我都犹豫了。我喜欢在不远的店门口静静的看着店里面,老奶奶沉静的捧着书籍,如一池静水上的一棵青荷。书是她的命,是她的人生,是她一生恬静从不曾精彩的缩影。也许她永远不会知道,门外站着的这个人却因为她不经意的伸手,拂去心灵的尘土,静心为人为事。我久久的站着,贪婪的吮吸着淡淡的霉味,还有罩在老奶奶身上的微弱的光芒。</h3> <h3>  现在,下港尾已然拆迁。小巷也将荡然无存,唯有老奶奶的身影还在若隐若现。</h3> <h3> 我可能还会很多次在梦里遇见她,因为几代人的巷子已经是一种符号和象征,因为我至今还在夕阳来临前翻看一本本旧书。</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