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冬至

云边🕊

<h3>  一直想去走一走那条通往山坡的小路,因为它总让我想起席慕容的《山路》:</h3><h3>“我好像答应过你,</h3><h3>要和你一起走上那条美丽的山路,</h3><h3>你说那坡上种满了新茶,</h3><h3>还有细密的相思树,</h3><h3>我好像答应过你,</h3><h3>在一个遥远的春日下午……”</h3><h3> </h3><h3> 今天,冬至。</h3><h3> 很多人都在朋友圈晒饺子,村里没有。于是想在冬天的暖阳下去爬一爬那座想了很久又一直没有去过的小山坡,当是一种心灵的慰籍。</h3> <h3>  此山坡名为邓口坡,初来村里时,我就问过村支书站在哪座山上能看得见村里的全景,村支书指着村部右边的一座小山说:“那里。”于是我常常坐在村部前的棋杆下,瞭望那座山头。后来我问过几位的村民,山名的由来?邓是不是姓邓的邓?他们都说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老一辈都是这样叫的。</h3> <h3>  我一直不敢来,是因为从来没有看见有人从这里上去过,怕山路太陡,又怕路上长满了荆棘。走上来以后才发现路还挺宽,是一条为了种脐橙而修建的机耕道,路上也没有长满荆棘,而是漫山遍野的脐橙树和野葱、野果。</h3> <h3>  野果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记得小时候跟着小姨在乡下放牛,她告诉我果子是可以吃的,那个乌紫色的才是熟的。好久没见这种野果,忍不住摘了一颗放进嘴里,轻轻咬一口,果汁四溅,仿佛童年的记忆一下子蔓延在脑海,有一点点涩,有一点点甜。</h3><h3> 不到20分钟就爬到了山顶,望着蓝色的天,白色的云,寂静的山,祥和的村庄,心有所感:有些你原以为很难走的路,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究其原因,不过是没有下定决心要去走。如果你真心想见一个人,漂洋过海也会去,如果你真想某一个地方,千山万水也不远。</h3> <h3>  站在山顶,望着整个大塘坪村,左边是麻家寨,对面是石家湾,右边是岩上坡,背后是施启洛。一个村子,4个自然寨,8个小组,就这样怀抱着邓口坡。</h3><h3> 每一个寨子里都有自己的故事。在施启洛我记得几个老人的笑脸,不知为什么他们的笑容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时光的某个结梗上,每每想起那个寨子便会不由地想起他们。其中一个,第一次见他时,他靠在木房子前的窗下静静地坐着,旁边放着一根拐杖,见到我们去马上笑着招呼,叫我们自己搬凳子坐。两个月后,他生病、住院、去世。不久,住在他家后面的另一个老人也去世了,我清楚的记得最后见他时,他支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缓缓地从屋里走到门口,跟我们说完话,又缓缓地支着竹竿走回去,然后再缓缓地靠着木板墙坐下,轻声地跟我们说:“你们慢走。”</h3> <h3>  还有一个老人,今年86岁,一个人住在两间小小的平房里。前几天我们去他家里,他高兴得合不拢嘴,一边用不停颤动的手给我们搬凳子,一边说下那么大的雨,你们还来看我。问他家里有没有米?他带我们去房里,指着床前一个又高又大的圆形铝桶说:“包谷和米都装在里面,有吃的。”问他家里有没有肉?他又带我们去炉火边,翻开一个大罐子,说上次赶场买了300块钱的肉,现在腌着,准备做腊肉,怕过年时要有人去看他,家里没什么可以招待。老人家屋外有一块菜地,平时吃的蔬菜都是自己种的,包谷也自己种。我曾在朋友圈里发过一种他的照片,佝偻的身躯挑着一担沉沉的包谷,累了坐在路边休息,有邻居路过,给他拍照,他对着镜头开心地笑。每每想起照片他笑得样子,我都忍不住泪流……<br></h3><h3> 三个老人就像余华《活着》里写得那样:最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来,最终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走。生活是属于每个人的感受,不属于任何别人的看法。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快乐,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艰辛。</h3> <h3>  从三个老人的记忆里回过神,太阳已经被乌云层层的遮住,最后一道光像是硬生生从乌云与乌云之间的缝隙里挤出来,照在右边的山头,那山坡下是8组岩上坡。</h3><h3> 村里有一个76岁的老头,总喜欢搬一把椅子坐在门口路边的一颗树下。我们说:“老人家,去您家里看看。”他便搬起椅子带我们去家里。今天,我想说的是他的孙女。</h3><h3> 第一次见她孙女是这个月初,之前我们都是用微信联络,说的大多也是关于爷爷的事。她听见我们在院子里跟爷爷说话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身黑色的休闲服,一双黑色的鞋子,一头长长的黑发,把本身就黑的肌肤显得更加黑,然后一声不吭地把头靠在门框上。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木讷,眼神里仿佛充满了无限的忧伤。她的父亲是聋哑人,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只有爷爷在,总是乱乱的。我不知道她是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态长大的?不敢问,不能问,世间有些伤痛又怎么忍心去问,甚至连她的眼神我都不敢多看一眼。</h3><h3> 我曾跟同事一起为她憧憬过未来。她的父亲在县里一座学校食堂帮工,每个月有固定的工资。她现在在吉首念书,五年之后就可以当老师,再找到一个喜欢的爱人,一起努力,生活就一定会好起来。</h3><h3> 《活着》 里说: “生活总是这样,不能叫人处处满意,但我们还要热情地活下去。人活一世,值得爱的东西很多,不要因为一个不满意就灰心。”</h3><h3> 我相信她,一定会幸福。</h3> <h3>  左边我看见一面鲜红的旗帜在风里飞扬,我常常坐在下面的石墩上瞭望我现在正站着的邓口坡。此时,反望过去,像是给曾经的瞭望一个想要的答复。</h3><h3> 村部旁边有一户人家,老头今年73岁,老婆婆69岁。他们一年四季辛苦劳作,种菜,种瓜,种水稻,种红薯,种花生,种绿豆,种脐橙,种碰柑……好像是只要地里能长出来的,他们都种。只要稍稍有点空闲,他们又去山里找竹枝,拿来绑扫帚,赶集的时候拿去卖。</h3> <h3>  老婆婆告诉我,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老头子在外面做工,一砖一瓦慢慢建的。后来政府在房屋改造期间又给予了政策性帮扶,才有现在的样子。可能看起来连有钱人家的厕所都不如,但是他们住的很舒心。</h3><h3> 老婆婆身犯重病,肝癌晚期。但她的心态很好,见人总是笑嘻嘻的,人缘特别好,左右邻舍都喜欢去她家里玩。我驻村的时候也常常去,后来听到一个故事。说老头曾经在某个厂里仓库当保安,有一天夜里一伙人拿着刀子去偷东西,老头因此受到了惊吓,从此以后胆子变得特别小,现在无论去哪里都要老伴陪着,天一黑就会把大门关上,不再出门。有人对老婆婆说,你可千万不能死在老头的前面啊,你要不在了,他一个人可怎么办?</h3><h3> 我们时常问,幸福是什么?</h3><h3> 幸福不就是他们这样相互陪伴到老吗?</h3> <h3>  准备下山,太阳早已经不知躲去了哪里,冬日的风吹过山头,微微有些冷,一棵脐橙的枝头竟有结满了花。</h3><h3> 白落梅有文:时间永远是旁观者,所有的过程和结果,都需要我们自己承担。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人间,没有谁可以将日子过的行云流水,但我们始终相信,走过平湖烟雨,岁月山河,那些历尽劫数,尝遍百味的人,会更加生动而干净。</h3><h3><br></h3> <h3>  今日,冬至。</h3><h3> 太阳不够温暖。但尝一颗野果,采一束野花,重温几段故事,都是种种温暖,犹如太阳暖在我的心间。</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