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群羊

虎哥

<h3>羊是后山地区农家必不可少的家畜,家家养个十头八只,也算一种赖以生存的生灵。 早晨的村庄一片喧嚣,太阳懒懒的从地平线探出头来,给大地一个笑脸,柔和的晨曦沐浴着村庄,也润泽着生生万物。 鸡鸣,狗吠,羊咩,牛哞……此起彼伏,交相呼应,打破了静逸的清晨,凑成一曲农家交响,奏起山村一天忙碌的旋律。 自然界的万物都是有灵性的,羊也毫不例为。打开羊圈的栅栏,群羊咩咩的哼着晨曲,鱼贯而出。偶尔也顽皮的前拥后挤,也是温柔的撒欢。 主人背后的吆喝,总能轻车熟路的找到羊倌的领地,村头庄尾,东家西院,一通集结,在羊倌高昂的吆喝声中,浩浩荡荡的沿着乡间土路,向村南的青坡卷去。边走边惬意的啃切着路两旁的青草,偶尔有几只搞特殊脱单,羊倌悠着他长长的鞭杆,卷起鞭绳,熟练的一个脆响,打的路面尘土飞扬。单羊一激灵,撒开四蹄,乖乖的跑回队伍,惊恐的眼神,有几份慌乱。<br></h3> <h3>村南的草甸,是它们天然的牧场,芳草萋萋,碧野成荫,潺潺溪水,环坡而涓。 群羊悠闲的享受着大自然的美食,旖旎的乡间风光,别有一番洞天。羊倌懒散的叼起了烟锅头,喷着烟圈,任烟雾袅袅升空,太阳的斑驳洒落一身,惬意的望着远方。 春暖花开的季节,是群羊眼中最美的季节,天蓝野绿,坡青水净。一冬天的干货吃腻了,终于吃上美味的佳肴,也算大自然的一种恩赐,个个撒着小欢,喜不自胜,乐在其中。 一天的啃切,再溜达到清澈见底的河水畔,灌上一肚醇甜的甘汁,酒足饭饱后,在坡上随意的转悠,偶尔两只母羊碰碰脑袋,两头圪丁磨磨羊角,也算一种休闲时的娱乐,或是一种一争高下的竞霸。亦或是懒懒的躺上一会,享受着一种悠然的生活。 艳日西去,天色渐晚,当霞光映红天边的时候,在羊倌的吆五喝六声中,群羊便结束了一天啃牧的生活。日久天长,久经驯服,羊也变的训练有素。羊倌的一声吆喝,一声鞭响,一个口哨,一个手势,亦或是远远的抛一块石子,羊便从零散的游击,逐渐靠拢,完成集结,成群结队,浩浩荡荡,袭卷而归,所到之处,尘土飞扬,颇有大军压境,排山倒海之势。<br></h3> <h3>进了村口,便都寻寻觅觅的各奔东西。 羊总能准确的找见自已的家,也不用主人费心的四处收留,偶尔有一两只夜不归宿,没了踪影,定是被谁家的圪丁勾搭跑了。情窦初开时,经不起异性的软磨硬泡,甜言蜜语,通宵达旦的谈情说爱,云雨过后,第二天准会回来的。 羊是农家最温顺的家庭成员,没有狗的刁钻,没有猪的蛮横,受到同院畜类邻居们的欺负时,总是咩咩的哀求,躲避,逆来顺受。狗撕猪拱,偶尔忍无可忍,大着胆子一腔怒火的顶撞过去,也是虚张声势,不占上风。 六月的天,酷暑难耐,太阳火辣辣的晒着,大地蒸发着缕缕热气,禾苗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地平线尤如一个滚烫的煎饼炉子,热气逼人。 群羊也喘息着,一身厚厚的棉装,累赘的裹在身上,显的笨重,极不舒畅。 这个热辣辣的季节,也是农家剪羊毛的季节。 选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地上铺上几个蛇皮袋,羊温顺的躺在地上,头稍稍垫高,农家人娴熟的操起羊毛剪子,先从大腿开始向前成直线剪开,然后依次顺这条线平行剪过去,将头部全部剪干净,再沿背部剪利索,剪下的毛尖内根外,卷成一团,打包入袋。 一剪一剪的褪去厚装,羊如释重负的换了个行头,利利索索的爬起来,身轻气爽的抖几抖,蹦蹦跶哒的撒起了欢。 剪羊毛,便是传说中的薅羊毛,要说这羊毛还真是宝,心灵手巧的婶婶大嫂们找个拔吊,一团团掟成毛线绳,给自家男人孩子们打成纯天然的毛衣毛裤,冬天御寒。<br></h3> <h3>村里有个乡俗,一年一季的炎炎夏日,总要找个空档给羊彻彻底底的洗上一澡,洗洗行头,去去污渍。 于是这一天乡亲们早早起来,收拾的吃上一口粗粮淡饭,有条件的跨上个破旧的乱洋车,没代步工具的便三五成群的溜达着,或套上一犋牛车,满载一车父老,向距村十里开外的河滩而去。 羊倌早已把羊赶到了河畔,洗羊的都是男人,脱个精光,各自寻见自家的羊,拽着,提着,扛着,抱着……羊惊恐的逃避,但还是被强悍,粗犷的主人拖下了水。 羊挣扎着,但无济于事,消停后便乖乖就范。抠鼻孔,挠后腚,肚底,脊梁,尾巴上的羊粪蛋蛋,一通细致的洗涮,羊逃也似的游出河面,爬上河畔,用力的抖几抖身上的水珠,鼻孔呼哧着重重的粗气,一声轻咩,算是沐浴出境。 一只,两只……大半天的折腾,完事后,男人们便利利索索的洗了一澡,一群孩子,也掺和着打闹。 浑黄的河水,洗涤着农家的勤俭,朴实。 天愈发的热,多少天没个雨点了,田野饥渴着,形同干涸开裂的沼泽,狰狞着严重脱水的表情,面朝烈日,痛苦的期待着苍天开眼 村长张罗着,走东家,串西家,起些份子钱,凑合着宰上一头羊,把羊头拾掇利索,放在一块干净的案板上。一村人虔诚的供着羊头,跪倒在村里的龙王庙前,三拜九叩,乞求龙王行云布雨,天降甘露,拯救苍生。 羊头孝敬了雨神,羊肉东家一斤,西家八两分的吃了。几天过后,点雨未滴,天气照样炙热,羊为父老乡亲付出生命的代价,算是白瞎了。 拜庙求雨,许是一种迷信,但更是淳朴的农家人的一种心声,一种寄予,一种期待。 自然界的万物,都在无休止的繁洐着生命,传宗接代,生生不息。<br></h3> <h3>母羊临近产羔时,乳房明显肿胀,乳头直立且硬,用手挤时有少量黄色初乳。产前两三天更为突出,阴户肿胀潮红,不时流出浓稠粘液。肷窝下陷。行走困难,频繁排尿,性情温驯,起卧不安。时而回顾腹部,经常独处墙角或僻静的地方卧下,四肢伸直。放牧时常常掉队或离队卧地休息,有时用蹄刨垫草,表现不安, 精神不振,食欲减退,甚至停止反刍,不时咩鸣。经验丰富的农家人,总是能准确的掌握着身怀六甲羊妈妈的一切反常习性,随机应变,严恃以待。 碰上冬季下羔的时候,也颇为操心,稍有疏忽,羔羊便会冻死在寒冷的季节,尤其是半夜三更的时刻。 农家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母羊的动向,一有风吹草动,便丝毫不敢懈怠的守护着,守候着那丝农家的收入,农家的希望。有时一个懒惰,稍不勤快,便会前功尽弃,追悔莫及。 农家人殷切的坚守,搭照,一来怕分娩时被严寒冻坏,二来也操心群羊的窜动一不留神乱蹄踩死,为了一丁点添财,也是起早贪黑,操碎了心。 羔羊终于落地,羊妈妈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欢快的咩了几声,柔和的目光,满眼的舔犊情深。 农家人小心翼翼的把湿漉漉的羔羊抱起,急匆匆的把它抱入家中,安置在家中的火炉旁,添两块大碳,把炉子捅的通红。再给羔羊找上一块破旧的垫子,铺在地上,以防羊羔着凉。<br></h3> <h3>没有多少羊奶的时候,农家人便煮上一盆金灿灿的黄豆,俗称料豆,在嘴里咀嚼烂,一口一口的喂着娇小的羊羔,就象侍候一个不足月的婴儿,耐心料理,无微不至。 煮黄豆的香味飘荡着满屋,满满的诱惑,勾起农家孩子们饥肠辘辘的食欲。我小的时候就没少偷吃,总是乘母亲不注意,鬼眉溜眼的抓上一把,找个没人的圪劳,添上满嘴,香喷喷的咀嚼着,也不舍的早早的咽下,就这样尽情的享受着那个年代的人间美味,现在想起,满满的记忆,满满的滋味,回味无穷。 羊羔在精心的喂养下,一天天的长大,慢慢的,离开火炉,走出温室,缠绵在妈妈的身前。在妈妈的庇护下,回归羊群,融入它的家庭。跟上家人,学会了啃食草料,学会了生存,学会了奔跑在乡间的山坡上。<br></h3> <h3>小时候的乡村,记忆犹新,晨起日落,群羊如织,一道乡间风景,蔚为壮观。如今记忆已成回忆,一切物是人非,再回老家,乡村已变的寂静,昔日农家院也失去了几份亲切熟悉的杂嘈。寥寥无几的乡亲,寥寥无几的羊,失了繁忙,失了厚重,那片记忆中的喧嚣,只能在尘封的脑海中寻找,只有偶尔升起的炊烟,飘荡一着一丝丝远去的乡愁。<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