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梅之趣

淡然

今日冬至，俗话说“连冬起九”，冬天真的来了。农谚云：“邋遢冬至干净年，干净冬至邋遢年”。屡试不爽的。一九二九不出手。这阴沉沉的天，浓云密布，那里也不想去，却是宅在窝里，约三二好友，啜一杯香茗，海阔天空聊天的辰光。更佳的是展开尺幅笺，研墨拈紫毫，点染老梅树，吟诵古雪诗。你诗王冕的诗：“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小王家境贫寒，但家门口的梅花傲霜斗雪开得自在，一个“淡”字、一个“满”字，其实是他借梅自喻，表达了他的人生态度和不媚俗的精神。虽多次考仕不弟，但人家善诗善画，那幅墨梅图却是摆在乾隆案头的。

闲着也是无事，摹古人风雅，点染梅花，吟诵梅诗，独品佳茗，以待雪来，不亦快事。

宋代也有一位贫寒之士叫林逋，很有学问，不屑名利，既不娶妻生子，又不贪恋功名，隐居在西湖边的山里终日养鹤植梅，过着清闲自在的日子，世称“梅妻鹤子”。他咏梅是这样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欧阳修对这二句特推崇，认为在咏梅诗中是拨头筹的。看来赏梅、吟梅乃至懂梅与檀板金樽的富贵生活无关。闭门即是深山，内心宁静则处处皆是山林。

都说古人懂生活，果不如此，还是这王冕，虽说日子过得艰难，但雅兴是不少的，“一声羌管无人见，无数梅花落野桥”。于是痴痴的拽杖循着那凄凉的羌音，独自寻梅过野桥了。

当然冬天来了未必有雪，下雪寻梅往往不遇。现代社会里，人们只有抱守梅的格雪的净，完善自身罢了。

一枝老梅横斜，新技纵横其问，千朵万朵淡淡墨痕，似水如雪，或在溪边山根，或在苍崖深处，数点开来不借春。

你看辛弃疾，“老去惜花心已懒，爱梅犹绕江村。一枝先破玉溪春。更无花精神。剩向空山餐秀色，为渠著句清新。竹根流水带溪云。醉中浑不记，归路月黄昏”。虽无当年醉里挑灯看剑的劲头，但空山访梅的雅兴是不少的。

赿说赿悲切，更有黯然神伤的，请看陆放翁的：“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巳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两。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是香如故”。但太郁闷了，毛泽东主席反其意写了一首词却是极阳光的，有这么几句：“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可见，同样的梅花在不同心境的人的眼中是不一样。

画界中人认为，梅不是画的，是要写出来的。要用中国的宣纸和水和墨，用笔用心如写字那样一笔笔写去，浓淡干湿，墨分五色，将梅的清气缓缓透出。

横式的梅，注意构图，所谓淡写枝干浓写梢，以少少许胜多多许，计白当黑。

在素坯上用青花料写梅那又是别样的体验，用仿宋梅瓶写就青花梅，则是人生之至乐。

冬至的辰光，寒雪的意蕴。天空仍然是灰濛濛的，梅园的千树梅远远没有消息。但是心中那份期待是实实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