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玉雕艺人的地位

切磋琢磨

漫话玉雕艺人的地位

    作者：王树勋(切磋琢磨)

本篇成文于2005年，写出了当时作者的心情，曾投稿《平洲玉器》。2019年10月《中国宝玉石》总第154期全文刊登。在这里笔者对个别文字做了稍许修改。

(正文)

华夏先人琢制玉器的年代十分久远，比有文字记载的历史要上溯几千年。

古代留传下来的玉器瑰宝璨若繁星，然而，究竟谁是琢玉的开山鼻祖或作品的作者？没人能说得清楚。

据传：秦朝有个叫公孙寿的玉工，镌刻过秦始皇命丞相李斯所写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始皇二年又有个叫烈裔的画工擅长琢玉，他曾用白玉为秦始皇雕刻两只猛虎，虎的皮毛刻得十分精细逼真，被称作神玉工。但他们也远不是开山鼻祖！

上世纪六十年代，曾听北京的老师傅们讲过：元朝初年的邱处机，被称作玉雕鼻祖。他是道士，道号叫"长春" 。电视剧《射雕英雄传》中也有其名。他是山东人氏，小时候家里贫寒，当了道士后便云游四方，见多识广，又学到了琢玉技艺。有他远到新疆和阗采玉，用小毛驴运白玉回北京的传说。

因他岀身贫寒的缘故，对社会底层人民抱有深深的同情，专从遭灾受难的流浪儿中挑选聪明灵巧者，传授他们琢玉技艺。

从此开始，北京才有了玉器行。长春道士被成吉思汗封为"白衣大士" ；琢玉的人们便称他为"邱祖"。

邱处机死后，被葬在北京白云观。因他对玉器行业有着卓越贡献，每逢正月十五邱祖生日这天，北京玉雕艺人们便到白云观祭拜这位祖师爷。琉璃厂沙土园设有长春会馆，里面安放着邱祖塑像，会馆便成了纪念邱祖，和玉器行艺人们聚会的场所。

陆子冈是玉雕界熟知的名字，关于他有许多传说。明朝晚期由于手工业的发达，以及如陆子冈这样名家高手的出现，带有工匠名款的雕件成了世人追求的目标。此风从世俗流入皇宫大内，皇室贵族也受到影响。因此，琢玉工匠们的身价也随之提高了。有的玉工高手"与士大夫抗礼"；与有钱的绅士们平起平坐，成了社会的名流。

据说皇帝见了玉工也尊称为“先生”；还有玉工见皇帝驾到不下跪的传闻。本人却思磨：这或许是因皇帝来参观，看玉工如何聚精会神的切磋琢磨，怕一时惊动他们而损坏手中的活计；又因玉工衣冠不整、泥水污渍在身，观之不雅，所以圣喻就"免礼"了。

清朝乾隆时期有个玉工叫姚宗仁，是祖祖辈辈搞玉雕的传人。他能识料画样，又能帮皇帝鉴别真伪古玉。乾隆帝很赏识他，在《御制玉杯记》中记述了他识别真伪的经过："夫圬者梓人虽贱役" "不妨为立传"。对如此高级的玉雕人才不但没赐职务称号，反被称为与泥水打交道的乡巴佬"贱役"。可知在只有皇权没有人权的社会里，琢玉人是没人格尊严的。但因姚宗仁对皇帝辨玉有贡献，乾隆帝想到为他立传，道也将其地位摆平了。

至于一般玉工因设计不出画样，或因制作工期拖长、损坏物件等原因，而被清庭"造办处"责罚、打板子的事也时有发生。就如姚宗仁这样全能的玉工因延误工期，也被罚了"钱粮"。这说明在天子脚下的玉工整天受到监视，提心吊胆的进行劳作。还不如在民间的艺人那样自由，可与官人绅士之流往来。

"丰年谷，盛世玉"说的是琢玉业的兴衰与社会的隐定繁荣或动乱环境有直接关系。旧社会的玉工艺人为了生计，普遍在外学徒打工。学徒期间要给老板、老板娘端尿盆倒洗脚水；学成了也要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有句顺口溜叫 "好女不嫁磨玉郎，三年五载守空房。有朝一日回家转，补完鞋袜补裤裆。" 因过去的磨玉机台，都是用木制的"水橙" (这玩艺本人也曾用过一段时间)用脚踏板代动皮弦磨砣旋转。玉工常年累月用两腿一上一下的磨蹭，当然要费鞋袜和裤裆啦！费裤裆者应该是幸运的，起码没受到失业之苦。而战乱频仍经济萧条的社会，会使大多数玉业破产，玉工流离失所，其境遇更是苦不堪言。

我们锦州玉器厂，在上世纪的1958年就集聚了六十多名北京市郊的玉工艺人。他们在解放前常期失业，有的杠过交行；拉过黄包车；务过农；有的则成了流氓无产者。

有个老师傅自己讲，他干过各种杂活；又到东北参加了抗日联军，打死过汉奸扔到井里，听起来很有英雄般的传奇色彩。

其中也有少数人不成器，吃喝嫖赌，抽大烟，成为败家仔和社会的下九流。而那些技艺绝佳的艺人，则被黑心的老板们所控制。为了让艺人长期为自己当摇钱树，便使出各种拢络手段：带艺人下馆子逛窑子；甚至给艺人鸦片白粉吸食，想方设法让你离不开他，为他卖命赚钱。

新中国成立后，玉器业最初组织合作社，后又由合作社扩大生产，大多于58年升级为工厂。玉工们有了隐定的工作，生活有了保障，地位也提高了；而且工厂的管理不同于业主和顾工的关系，玉工艺人大面积享受了平等待遇。有一批老艺人被视为国宝级人物，为宣传其技艺，岀版画册，授以艺人头衔儿；有的甚至当上了劳模，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参政议政。待遇优厚，受人尊敬。

在他们言传身教的下一代少壮派中，优秀的有了职称，突出者被定为大师，为玉雕事业的发展起着承前启后的先锋作用。

但在公有体制下的玉工，看似地位平等了，但良莠不齐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掩盖；手艺仍表现为个体的独立自私性；高与低，好与差依旧差异明显。再因旧有的观念和论资排辈思想从中作祟，个别手艺人心里失衡，时常会表现出相互挤压、明争暗斗的情况。不同于产业工人那样体现的是：团结协作，互助友爱的精神。

体制改革使玉雕业转型，原有企业中的玉工，经优化组合优胜劣汰，层次水平、收入等级明显拉开。以深圳玉雕而论，玉工多数是新一代青年人，也多是从桑梓乡村走出来的。其中许多人因学历浅，缺少系统的艺术训练。一般能熟练的做些大路货，小花件；有的能雕刻观音、笑佛、龙凤、如意灵芝之类，吃饭是不成问题的。但具有创作能力的玉雕设计人员或技艺全面实出的玉工则百里挑一，求之难得。

设计人员和优秀的玉工的成长，要经过长期的实践过程。有的老板不无感慨地说：＂一个优秀玉工想找十个老板很容易，而十个老板想找一个优秀的玉工很难！＂说明这样的老板是内行，能重视珍惜人才。倘若遇到某些心想用你，却用杀威棒和下马威来打压；或用拖欠工资牵住你的人，即便是全能者也难以发挥才能。没有感情的投入，玉工没有好的心情，靠压是压不出好作品来的。艺人要有良好的情绪才能产出优秀的作品，否则，就会"猪八戒甩耙子——不持奉猴啦！ "

艺术人才与常人不大相同，一般都有些个性和怪癖，自我意识很强，不善于人际交往与攀高附贵，体现的是真性情。（当然也有全能事故老道者）。

有人说："搞艺术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这不是虚妄夸张之词。对于玉雕人才怎样看待和使用，让其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也有一套因势利导的用人之道，不能要求他们是完人。要真心关怀，平等对待，尊重其人格。对此，本人体会颇深，因此会时常做出"敬我者为其出力，淡我者避他远去"的举动。但有人也会利用你这种处世方式，用虚情假意来欺骗拢络，让你为他卖力，并将属于你的权利剥夺而去。

这些年深圳青年玉工中，通过实践涌现出许多具有艺术造诣的工艺师或大师级的人才，他们的作品受到行家的青睐。虽未经炒作，凭其实力也名声日显。这些人中有的已离开原来的工厂或公司，单枪匹马出来创世界；有些人则自立门户，带三五人或十几人当起了小老板，成了玉业发展的中坚力量；有的也取得了高级职称，在同行中有了地位。

由于地区差异，有些地方行业管理尚不够完善规范，多数人在职称和荣誉称号问题上可望而不可及。有的人虽然水平相当，但也未去争取。这与本地玉雕业及很多用人单位是内行，只注重实际水平而不看职称有一定关系。

虽然本地以各种名头建立的"办证件" 部门不少，只要你肯岀钱便可买到证书，甚至主动找上门来拉你。但用钱买证决不是真正艺人应有的品行。他们宁肯不要任何包装，甘愿处于民间艺人的地位，做一个笑傲江湖的独立英雄，或清悠自在的闲云野鹤。（当时就有些人这么清高或孤傲。）

提到当今玉雕艺人的地位，当属大师级的人物为高。04年春节本人回老家东北，到阜新地区看看，许多后起之秀都有了中高级职称或荣誉称号。这与那些玉雕少壮派们的努力进取固然分不开，同时与当地政府部门的重视也有直接关系。本人往昔的徒弟已成了省特级玉雕大师、徒弟的徒弟有的也成了工艺师、技师了。而这时身为师傅的我却还没有头衔。自己虽在《中国宝玉石》上发表过几篇文章和一些作品，“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一番，有些人们便把本人当成了大师。相关报纸刊物也以"大师"误加头衔。但个人从不敢越格做令人耻笑之事，往往告知对方予以纠正。

其实本人在八二年已有了职称，八八年又由辽宁省人事厅签发了证书。后因家乡的工作单位已不存在，个人身在异地为异客，成了一只离群的孤雁；又身处打工地位，阴差阳错，使职称二十多年未得晋升。而用本人作品岀书宣传成名的老板，却获得了诸多荣誉称号。

有一所公办的职业技术学校曾请本人任教。专业部里有一个教授、一个博士、四个硕士，唯独笔者是布衣寒士，确有被时尚潮流边缘化的感受。学生们对本人的课听得道也有些兴趣，有时还报以热烈的掌声。于是有个学生便问："老师，您是那个大学毕业的？"我只好自嘲的回答："是'见瞧'大学，'谋事'学位。" 苦涩的幽默让这位学生惊讶了："哇--剑桥、博士啊！"

图片：1999年笔者应聘为深圳市博伦学校珠宝专业部教员。

有些相知的朋友说 ："你这人太实，只管低头拉车不看路"或说"你只顾耕耘，不计收获" " 为而不争"等等，听起来即恨不争气，又有些溢美之味道，从中也反映出一个侧面。

其实本人还没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超拔程度，一生多是处于因争不上槽而放弃的无奈地位；又因对新亊物处于不敏感、耳目不聪、信息不灵的状态。(不是不想获得，而是嫌获得的过程太麻烦！)且自认为年过六旬，已沒有年轻人那种进取锐气，且自己也不够自信，只能顺其自然。

玉雕技术人能成为一个名大师当然是件可喜之事，会使你有进一步彰显作为和影响力，有的还可获得社会地位，名利双收。然而转念一想：咱归根到底只不过是个磨石头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世上有多少有大作而不是大师的实力派人物还处于在野地位！要相信公众心里有杆秤。一个人，尤其是青年人积极进取是应该的，但沉下心来做好自己的事更重要。求之过多也会成为负担，失掉人的真实本色。如此生活也比老一代的艺人们强过几倍，应当知足！

人生旅程一帆风顺固然幸运，但经历坎坷与磨难也是一笔财富，会令人咀嚼与回味。

续注：2007年家乡的一位热心的朋友高绍和先生来到深圳与我见面。他以惋惜的心情打了个比方：你的车开得再好，但没有驾驶证也会被卡住。他主动在家乡帮本人申报个“辽宁省特级玉雕大师”，获得认定。正所谓“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此要深深地感谢他这番美意！！还要感谢以杨克全、曹志涛等十几个大师为推荐本人而签过字，谢谢他们！！！

但个人始终认为大师称号是崇高的荣誉，自己还不配，又不能不跟随时代潮流走。当有人称本人“大师“时，自己则补充道：“要加个'傅`，是大师傅"。

清朝中兴功臣左宗棠有幅对联说得好：

“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

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宽处行"。

本人虽为一块渺小的石头，不能成就美玉大器；更不能与左宗棠那种大人物相提并论，但他那种处事精神是可以学习借鉴的。在人生路上个人就是闷头按自己的方式尽量做点喜欢的事儿，很少用脑子去想利益得失，这种思维往往使机会失之交臂而落于人后。

然而，人微而玉贵。可能是命中注定与玉结缘，本人从进入玉行，曾几度想跳出或逃离，但最终又不得不回归这个圈子。论成就虽未达到"与士大夫抗礼"和与有钱的绅士们平起平坐的地步，但偶然间也能因制玉而接触一些达官贵人，混迹于没有地位的地位，闪现一点儿螢光与微名。

人过七旬奔八旬了，不妨把个人因玉结缘不上不下的地位，在本文中做些总结。

与中宝协理事，辽宁省宝协副会长巧琪斋董事长高绍和先生于深圳三联水晶玉石文化村广场留影

与巧琪斋老总高绍和先生在其工厂门前合影

2007年在家乡朋友高绍和等人的推荐和运作下，本人被辽宁省珠宝玉石协会授予“辽宁省特级玉石雕刻大师"荣誉称号。

2012年，本人受朋友白玉专家徐玉先生的推荐，将文件表格考题等寄到手上的情况下，经过考核答题，被全国促进传统文化工程工作委员会和全国商务人员职业技能考评委员会授予“中华传统工艺大师" “高级传统工艺师"资格证书，和荣誉称号。考核方还鼓励地说"你是广东玉雕行第一个获此称号的。"道也受到了些许安慰。

从此以后，在深圳三联片区雕刻领域，由本人推荐或间接荐举的玉雕优秀骨干，经过考核，获此证书者多达几十人。

(有些人对此曾产生置疑，经网上查证，考核发证单位非为山寨，不在取消之例)

其中有三五人获此“大师"荣誉称号。

2013年经过考核，本人成为深圳市第一届工艺美术大师。

图为：在颁发证书时受到原深圳市委书记厉有为的接见并留影。

笔者与深圳市工艺美术协会秘书长麦庆照先生合影。

2013年亲，深圳市工艺美术协会的考核，被授予"深圳市第一届工艺美术大师"荣誉称号号。

2012年本人应聘到中航玉文化产业园制作毛主席像，与公司老总到北京开作品鉴赏会。有幸与毛主席的贴身卫士周福明及毛主席身边摄影师等人聚会，听取他们对作品的意见，在餐桌上聆听他们讲述关于毛主席的故事，共度了一个充实而有纪念意义的时光。

图：与毛主席贴身卫士王明富在一起

图：与毛主席贴身卫士周福明在一起

图：与毛主席贴身卫士在一起

图是：

2012年在北京某电视台录制节目。(1/3)

2012年在北京某电视台录制节目。(2/3)

2012年在北京某电视台录制节目。(3/3)

2014年在广东电视台录制节目。(1/3)

2014年在广东电视台录制节目。(2/3)

2014年在广东电视台录制节目。(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