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腹地的最后村落

蔡旭洲

最近，从媒体报道中获悉，地处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的达里雅布依乡，最后一批114户村民，告别了大漠腹地，搬至距于田县城91公里的“新家”。至此，这座被称为“最后的沙漠村落”，终于完成了历史性跨越。此时，脑海中浮现了二年前曾在达里雅布依探访的经历。虽然时间短暂，但美丽的沙漠地域景色，克里雅人的文化习俗，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2017年10月，我跟随上海吾影社东林老师的摄影团队，有幸前往达里雅布依，寻访居住在那里的克里雅人。从于田县城到达里雅布依乡有近240公里的路程，我们沿着克里雅河向着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深处进发，沿途是一片片连绵起伏的沙丘。

十月，正是沙漠里最美的季节，天高云淡，风清气爽。克里雅河两岸的胡杨和红柳变得色彩斑斓，千姿百态的老树古林，在阳光映照下，构成绝妙无比的奇观景象。

越野车在沙丘里艰难地移动行走，时不时地陷车、迷路。手机在这里根本没有信号，只能靠对讲机保持车辆之间的联络。经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艰难行进，终于到达了沙漠中这个神秘的地方。

据资料记载，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东南边缘，有一条河缓缓流向沙漠腹地，它就是著名的克里雅河。

在河的尽头的有一片神奇绿洲，生活着一个古老的原始牧民族群，他们自称为克里雅人。几百年前，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不便的交通条件，他们一直隐居在这片沙漠深处，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由于克里雅人始终离群索居，被人们称作沙漠里的“原始部落”。而对于他们的身世有多种传说，其历史族源，一直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团。

最早将克里雅人记载于文字的是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和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借着这两位大名鼎鼎的探险家、考古学家的不朽著作，克里雅早在上个世纪初就已名扬海外。但是，斯文·赫定的发现，在当时那个年代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直到20世纪50年代，于田县政府才找到这群与世隔绝的人，并为他们建立了达里雅布依村。不幸的是“文革”中，他们再次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1982年一支石油物探队进入沙漠作业时又发现了他们，当地政府再次进入达里雅布依，并改村设乡。从此在这片神秘之地，标志着现代文明开始走进这里，达里雅布依的主人由游牧走向定居。

▲这辆解放牌卡车，是当年石油物探队在达里雅布依遗弃的车辆。

达里雅布依乡方圆1.5万平方公里，只有一个行政自然村，即达里雅布依村，有363户人家，全部是维吾尔族。除了乡政府附近有30多户村民外，大都分村民散居在沙漠不同的角落里，每户相距有几公里，最远的可达几十公里。由于自然环境恶劣、交通不便，物资运输困难等原因，这里的生活一直处于比较艰苦的状态。尽管当地政府做了大量努力，村民生活水平始终难以得到彻底改善。直到2002年，受益于国家“送电到乡”等工程的实施，解决了最基本的水和电的问题。

▲克里雅人至今仍然保持着，一户人家加上一群羊和一口井的生活方式。

在村里，我们走访了部分老人和儿童，为他们送上了一些爱心药品。第一次看到了克里雅人平凡而真实的生活状态，被深深地震撼了。这里的人们善良而真诚，生活简单而质朴。居住的房子是用胡杨和红柳枝扎成排墙，房顶上铺上较厚的芦苇，上边加盖一层泥土，这就是他们挡风遮雨的居所。他们的生活环境，看上去很清贫，但从他们一双双淳朴善良的目光里，看不出对环境与生活的愁苦，而是让我们感受到了他们对生活的从容和对自然的敬畏，有着发自内心的平和与虔诚。这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他们热爱这片土地远远高于生活中对物质的追求，在他们心中，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园。

▲在屋外看上去简陋的房子，屋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错落的光线射进室内，构成了唯美的画面。

沙漠里日夜温差较大，克里雅人会用胡杨的枯枝生火取暖，在房屋中间刨挖一个火塘，里面的火常年不灭，既可以用来取暖，还可以用来做饭。

克里雅人日常饮食非常简单，一日几餐主要是饮药茶和吃一种叫“库麦其”的面饼。这种饼的做法，就是用小麦粉加水捏成面团，再将面团压成饼状，待火塘里的沙子烧烫后，将面饼放入火塘里，再用热沙子掩埋，经过大约30分钟左右的烤制，拿出来拍打饼的表面沙粒后，即可食用。 

这种“库麦其”饼外脆内软，可以在干寒的天气里长期保存，这是克里雅人日常生活中最主要的食粮。我们在观摩的现场也专门品尝了这种特有的美食，口感非常好！

在沙漠里有一种极其名贵的中药材，叫大芸，学名肉苁蓉，素有“沙漠人参”之美誉。它是一种寄生在红柳根部的植物,历史上曾经是西域诸国上贡朝廷的珍品。当地村民的收入来源，除了养羊之外，还因地制宜种植大芸，每年可以收成二次。

村里有座小学，只开设1～3年级的课程。三年级以上的孩子就要去于田县城读书，学生在校的吃、住、教全部费用由政府承担，每月或每学期回家一次，乡政府会专门组织车辆接送。我们抵达村里的第二天正逢星期天，有许多天真活泼的孩子在村里玩耍，见到我们的到来充满了好奇，主动让我们为他们拍照。

每周五是当地村民到乡政府清真寺做礼拜的日子，这一天，也是乡里最热闹的巴扎（集市）天，散居在外的克里雅人会利用各种交通工具赶到乡里聚集交流。由于大家居住得非常分散，距离成了一种牵挂，每周见面时，致礼问候成了一种快乐。

巴扎大约有七八十米长，路两侧有十多户个体经营者，铺面很小，主要经营日杂、食品、蔬菜等，人最多时可以达到一二百人，平时这里基本上没什么人，当地的年轻人把这个巴扎戏称为达里雅布依的王府井大街。

▲达里雅布依的星夜，天上没有一朵浮云，深蓝色的天上，满缀着钻石般的繁星。

随着公路的修建和旅游的发展，克里雅人还是与现代文明遭遇了，他们的生活方式也在融合与冲突中悄然发生着改变，人们开始关注这个中国最大村庄的生存现状，克里雅人的生活终将成为一段历史。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为实现2020年脱贫攻坚目标，达里雅布依乡通过牧民定居和扶贫搬迁项目，将村民分批搬迁至安置点。从此，他们将迎来全新的生活，让我们祝福他们，相信未来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