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

枫露惜惜

      小五肯定是受了小鲁的托来寻仇的，它要让我爱它，疼它，欲罢不能，然后用尽手段折磨我对付我。它做到了。

      这个从巴掌大小长到十来斤的胖子猫，不过来了两年时间，就完全笼络了我们的心。它整天游手好闲，吃了睡睡了玩，心情好的时候就到我们跟前卖萌撒娇，心情不好时便做出一番孤芳自赏的姿态，凭我们怎么逗它也不理。其实我们对它要求不高，它经常在贪玩时打烂东西，但我们总是原谅它，一如既往地爱它。倘若能一直这样维继着倒也欢心。

      小五矢志不渝地在家里随地大小便是在绝育之后，请原谅我又一次提到绝育。两年前小鲁就是走在了一场绝育之殇。绝育是出于我对毛孩子们的爱护，但欲得之而不得，我反而失去了它。我允许小鲁恨我，所以包容小五的所做所为。世界万物都是有灵的，我坚信小鲁是因，小五是果。

       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做个深呼吸辨别室内的空气质量，如果带有腐臭之气，那就得在阳台、过道、厨房到处找小五的便便。猫屎是最臭的，此话不假，我居然能够泰然自若地抽出一张纸巾包上那坨便便，然后在小五紧随其后亲眼监督下将手里的便便扔进厕所，听着水冲便便的声音它还不觉过瘾，将头凑近便盆的窟窿看了又看，仿佛在说：“嗯嗯，这次处理得不错，继续努力。”我从来没想过为这事打它，觉得小五这样对付我是理所当然的，冥冥中小鲁在指使着它。“尿臭些还是屎臭些啊？”某个角落传来狠狠的声音。 

       似乎有一股熟悉的尿骚味蹿入我的鼻中。倘若小鲁还在多好，我愿意这气味儿到处飞扬，也不再强行为小鲁绝育了。对于母猫而言，绝育实在是风险太大了。它愿意尿就尿吧，就象小五一样。

        “你傻啊，猫咬人你还喂啊 ，痛不痛？”痛，当然痛。但我明白，痛也要养它终老。小五用尖利的牙齿向我示好已经成为常态，我躲闪却不还击，经常伤痕累累的被人质疑。其实那不是小五，是小鲁。

        小鲁压根没有死，它只不过换了一具躯壳而已。当小五躲在角落里偷偷瞄我的时候，我就这么想。它在我眼皮子底下蹑着脚慢慢地慢慢地靠近我，在距我一米远时猛然以最快的速度发起进攻，十来斤重的身体重重地撞击我的胸口，让我猝不及防地受了痛。“小五，别发疯呀。”我尖叫着伸出手，它却嗖地蹭上我的手臂，紧紧地抱着打了个秋就逃了，重新躲回到一个角落里。我在明它在暗，我就这样每天被偷袭着。却还乐此不疲地讨好它。为它买舒适的窝，买营养的粮食，厚着脸皮找同事要小鱼。它的好胃口让它长得又肥又壮，头小身子大。朋友到家里来经常批判它越长越丑，且丑得十分快乐。我不太认同这个丑字，每次都据理力争。可小五并不配合，它挑准时机又在过道里拉了一堆便便。尽管如此，对小五的投资我仍是毫不吝啬。当初对小鲁我压根就没认真纠结过它吃什么有营养，住怎样才暖和，小鲁在简单的喂养下争气地长就一身油光发亮的暖色皮毛，黄褐色的大眼睛清纯地扑闪着，颇有几分姿色。我得意地在朋友圈发着它的靓照，朋友们的羡慕与赞美一波一波地袭来，甚是受用。我越发爱它。它亲我们一家人亲得要命，时常象一条毛绒绒的围脖盘在我们的脖颈上。凭我们怎么撸，它从不抗拒，温顺地过了份。小鲁是只好猫啊，我后悔我在它身上的投资竟不及小五的五分之一。“你以为后悔有用吗？我才不原谅你。”黑暗的角落里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低语。

       小五十来斤的身体经常蜷入我的怀里，并尽量凑近我的脸，它的胡子几乎触到我的唇。每晚睡前为逃避它的跟踪，我要想尽办法吸引开它，扔一个纸坨或是小球，然后趁它不注意抢先溜进卧室。它的缩骨功世间罕见，稍有一条缝便潜了进来，把一身猫毛均匀地赖在床上。它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上厕所、洗澡，不怕脏不怕臭，我知道那是小鲁对我进行全方位的监控。一天晚上这只叫小五的肥猫竟然自行打开门离家出走，我去追它 ，它得意地望了我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里，那眼神明明是小鲁。

        我想我会失去它了，或许它对我的爱与恨已尽皆完结。

       “世上有这么恶毒的人，把猫关起来，放狗咬，拿刀逼着不准它跑出来。”当我正为小五的出走患得患失时，猫友群爆料出一起恶毒的虐猫事件。我一下蒙了，万一小五落在恶人手里可怎么好。

       我匆匆地奔跑在夜色里寻找着，它或许躲在一棵树上，一堆草丛中，一辆车子底下。它在暗我在明，它是有心让我煎熬，还是真心地要摆脱我了。你要善良。我狠狠地对着远处那个恶人一遍一遍地念叨。我在绝望、失落、悲伤中徘徊，我听见叶落的声音，听见月月桂发出香气时的吱吱声，我听见悉悉索索向我走近的声音，然后一坨东西走近来使劲蹭我的腿。臭肥猫，我咬着牙抱起它向家走去。

         你要善良。我听见小五对远方说。

           有因必有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