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彝月

安南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   五十年前今时月,曾照春梦彝水边。</i></p><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i></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散文·原载《凉山文学》2015年第6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晚月亮美吗?”见晓玲在线,我问道。</p><p class="ql-block"> “今宵无月。”</p><p class="ql-block"> “咋会呢?西昌的月亮无夜不照啊!”</p><p class="ql-block"> “月亮也有休息的时候呀!”</p><p class="ql-block"> 刚聊两句,我就顿觉心空黯然。</p><p class="ql-block"> 虽说月有阴晴圆缺,而我仍旧觉得西昌的月亮乃是天界最守约、最含情、最动人的亮丽天使,像缪斯。</p><p class="ql-block"> 每当黄昏时分,柔媚皓月便踏着彩霞婉然而至,没等夜幕降临,如水月光已泻满整座城廓、整片山水。尤其是安宁河畔,月光简直就是普希金吟咏的那般清辉,静静地浸满河滩,朗朗地照着我年少的蹒跚步履,和梦。</p><p class="ql-block"> 这个朗照春梦的月亮,在我心空一挂就是四十年。</p><p class="ql-block"> 那年冬天,我因父亲去世而辍学离家,提箱扛被坐上了穿山越岭的成昆列车,前往西昌就业。早晨到站,一下车,就觉得西昌的天空艳蓝如海,一弯白月像叶孤帆,漂泊海角。</p><p class="ql-block"> 工作单位地处安宁河畔。那是一个上马在即的新建厂,当年不叫什么什么厂,是称多少多少信箱。</p><p class="ql-block"> 信箱初建,箱里箱外几乎没有像样的一座瓦房、一棵树,几间列车车厢般长短的工棚宿舍,像野战营盘似的相依错落。一群群来自川内八方的青春男女,每天不是拉砖就是砌墙,其劳累和枯燥全在长长的日出月升之间。惟有月光洒来的时候,空旷的厂区才有了一片生趣,工棚内外,歌声琴声,连同聊天声、玩笑声、扑克声和徘徊河岸的缠绵私语声,包括时不时地想家的啜泣声,全都浸润着月色,浸润着惬意、温情和淡淡的凄清。</p><p class="ql-block"> 熄灯后,棚内仍像有日光灯亮着。也只有在这个寂静的时候,我才躺在通铺上看着浸透蓬盖布的月光,呆呆地看着看着就入睡了。睡梦中也尽是流淌的朦朦月光。</p><p class="ql-block"> 河滩风大,时常夹着沙砾呼啸翻卷。进厂后的头顿年饭,就是在狂啸的风沙中连饭带沙吃过去的。除夕之夜自然昏黯,昏黯之上似乎仍有一团朦胧的光晕。</p><p class="ql-block"> 每逢周日,我多半都会进城逛逛。有车就爬上车厢搭乘而去,没车便三五成群地摆着龙门阵走到城里。那时,西昌街市路窄坡陡、人稀车少,城口弯道边的百货大楼,虽然只有三层楼高,却称得上是全城为数不多的高大建筑了,这栋大楼的整个红砖墙壁上,蜂窝似的洞满了文革武斗时留下的黑黑弹孔。</p><p class="ql-block"> 听说西昌的武斗打得异常惨烈。于是有关武斗的故事便成了我最想听的龙门阵,其中很多都颇富传奇色彩,听起来像是战争年代发生的事。有个绰号叫李向阳的成都知青被说得神乎其神,像个乱世大侠,其人其事,在西昌乃至成都地区被传得沸沸扬扬。厂里一度私下传言,有个在西昌插过队的成都师兄,曾是李向阳的属下。去邛海途中,有坡山地挤满了坟堆,里面全是这派那派的阵亡斗士。林学院依山傍水,教学大楼却是一栋被炸得缺口大开的残楼,后来有部反映文革武斗的影片《枫》,片中的激战场景就是在此拍摄的。当年武斗时,想必那硝烟之上月亮也在,只是它流下的不会是光,准是泪。</p><p class="ql-block"> 在城里进饭馆,常会遇见邻桌的彝族汉子端着一大碗酒,走过来请我喝。起初,我说不会,他便劝个不停,盛情之下只好轻轻呡上一口,他这才乐呵呵地将查尔瓦一拂,回到自己的餐桌。馆里服务员给我说,你喝了他敬的酒,他就会把你当作朋友,甚至还会请你到他家里做客。我知道,他们的家差不多都在高山上,离月亮最近,所以火把节的夜晚,月光都是红红的。</p><p class="ql-block"> 在街上逛来逛去往往都要逛到傍晚前后。回厂的路是条没有班车的乡间碎石公路,长有六七公里。我喜欢徒步夜行,因为月照如昼,因为如昼的路上总有师兄师妹相伴若月。</p><p class="ql-block"> 没过多久,我就调回到了母亲工作的单位。次年,听说那个新厂突然下马,所有人员被成批成批地调离西昌,分配到了其他单位。厂撤人散后,我就再没去过西昌,再也没有沐浴过那样温暖的清丽月光了。不过,想来那彝乡之月依然如约而至,仍旧照人梦境。</p><p class="ql-block"> 有位朋友曾经跟我谈起西昌的月亮。她说她去泸山光福寺拜佛时,听寺里一位师太讲,她年轻那会儿,月光亮得可以用来穿针走线,缝补袈裟。</p><p class="ql-block"> 世人称西昌为月城,如此誉美恰如其分。而真正使其扬名五洲四海的,却不全是那片月光城色,更多是那座把卫星送入太空的发射基地。</p><p class="ql-block"> 这些年,西昌工友们常有聚会,其间能歌者歌,善舞者舞,次次情景都还像是沐着当年的月光。欢聚之余,大家也都感慨多多,到后来,感之最多的当属那声短叹:老啰,都老啰!细看诸友,确见好多人的发须都已稀疏花白,这让我不禁想起已经去到月宫附近的那些师兄,走时,他们都还满头青丝。</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感到人生即便霜雪覆顶,那也是一缕缕喜人的闪闪月辉,好似那遥遥彝月仍在朗照。</p><h5><br></h5><h5><i> 2012.12.24</i></h5> <h5><font color="#167efb">图片源于网络若有涉权请告知删除</font></h5><h3></h3> <p><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