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随着故乡村南新修建的宝鸡陆港大桥峻工通车,一片片肥沃平整的田地被推土机推掉植被改建成了工业区。深深的不安如同横跨于渭河与两条高速公路上的高架桥一样横亘于我心头。这个生我养我紧邻渭河的小村落即将消失了。</h3><h3> 二十多年前,学习服装制作与裁剪时,与一位陕北甘泉县的马姓女子结为好友,她与我在一起学习生活时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南方人如何如何。我笑着不止一次的更正她,我只是生长在渭水之畔,趟过渭河,翻过秦岭这座分水岭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南方,我也是个地道的北方人,她笑答:“那你也是北方的南方人”。后来,又遇到不少居住地再往北的人,相处下来,他们也说我是南方人,或许渭水滋养长大的人,真是带着一些南方人的气质吧,这一切都归根于故乡地处北方的南方。</h3><h3> 故乡是个只有一千多口人的小村,南边紧邻渭水这条被村民称为“禹河”的古老河流,相传“禹河”这个名字源自于它是大禹治水时所留。“禹河″流经故乡时,因地势平坦已无大的波澜,只在秋季阴雨连绵的时节涨水时会露出一些狂放。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静静流淌着,沿河的植被在许许多多不知名的野草荣枯交替中变化着颜色,岸边的风光的确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前些年不曾治理时,河床显得荒凉和单调,被靠水吃水的人挖沙取石破坏得遍布大坑小窖。后来政府严加整顿治理铲平疏导,引进了不少优良植被与树木,如今在修建之后俨然成了美丽的湿地公园。</h3><h3> 渭河北岸曾有一道土筑的老河堤,在岁月的流逝中已逐渐消失殆尽,堤旁小时候放学后曾经和伙伴们玩耍的树林,还有蜿蜒曲折的清水河已找不到当初的模样。时常会想起小时候在老河堤旁玩耍的情景,春天里挖甜草根采野花,夏天摘洋槐花采草莓找蝉蜕,秋天里和父母在南边的沙土地里起红薯挖土豆摘南瓜,冬天里万木萧条时便在回忆和企盼中度过,那些快乐是生长在城市里的孩子无法体会到的。儿时靠近新河堤的地方还有小块的稻田,秋天里人工收割来的水稻,使用原始方法在碌碡或凳子上被摔打成颗粒后,碾成大米被储存着以备调节以小麦为主食的生活。如今老河堤与新河堤之间那些沙土地和小块的水田已被乡镇企业与蔬菜大棚占用。新河堤本身就高大坚固,在前几年经拓宽加固在上面修成了连霍高速公路后,已找寻不到当初的模样。</h3><h3> 渭河南岸在此处有一条伐鱼河汇入渭河。因为伐鱼河水主要是秦岭上的积雪融化汇聚而成,水质纯澈透明,与渭河北边裹挟着泥沙的黄色河水大不相同,站在河里时脚丫和水底的石子清晰可见,阳光透过水面时折射出的美丽光线随流水晃动着,波光粼粼,甚是喜人。小时候在初夏时与村里的哥哥姐姐去那儿玩过几次,每次都是玩到不想回家。想到此处,河水的清凉仿佛又漫过了脚踝,那时岸边就已树木茂盛,树林中有许多在北岸无法见到的美丽花草和颜色丰富形状各异的小蘑菇。风景如诗如画,令人流连忘返,当年就是一处好去处。如今新修了太公湖,依然干净透明的湖水中倒映着各种美丽的花草树木,湖面上不时有水鸟清鸣着掠过,水天一色,恍若仙境一般。如同宋代李霜涯的《晴偏好》中描绘的“平湖千顷生芳草,芙蓉不照红颠倒 。东坡道,波光潋滟晴偏好”。怪不得姜太公当年会选择从此处循伐鱼河南上去了秦岭脚下的潘溪钓鱼台清修。太公湖的名称也是由此而来。</h3><h3> </h3> <p> 光阴荏苒,渭河河堤成了高速公路,河上修成了宝鸡陆港大桥,伐鱼河与渭河交汇处成了太公湖,小村也已不是当初的模样,甚至连村名也在新村联建时改了。故乡还是故乡,却已不是原来的故乡,依稀可循的旧日气息在一天天的消失,那些熟识的人大部分已苍老了容颜,有些已经去了另一个悄无声息的世界再也无法见到,年轻人看见我时已不知我曾是在这儿的人。</p><p> 村北的良田中有粮食高产种植示范区,那里交替耕种小麦,玉米和蔬菜,一刻也不得闲。再往北就是可以感觉到火车经过时能引起震感的陇海线和承载着大量运输任务的西宝中线,如今新建的宝鸡陆港大桥位于陈仓区阳平火车站以西2公里处(也就是故乡天官庙村南),它是连接宝鸡陆港新区与宝鸡综合保税区城市重要功能节点的渭河大桥,南起西宝南线,北接陈仓区阳平物流大道。大桥全长4356米。宽阔平坦的物流大道在村北与大桥延伸段接通后有效缓解了西宝中线和南线的压力,越来越繁荣的经济开发区与越来越发达的运输,把故乡推到了一个更重要的位置。</p><p> 这个只有四个自然村民小组,千口余人的小村原来并非陕西土著,村中的“霍”姓人口占了百分之七十,他们的祖先是不到二百年前从山西霍县搬迁而来。小时候常听来父亲诊所闲聊时的老人说起,时年被政府强制离开人口密集地的祖先从山西一路迁徙,走到故乡时,看这里地势平坦,土质肥沃优良,水源充沛,利于耕种,便停留了下来,经过百年繁衍生息之后,便有了这个“天官庙村”,取义“天官护佑,人杰地灵”。当然能叫“天官庙”,肯定是有不少庙宇的,小时候的村小学就是由庙宇改建而来。</p><p> 必须承认祖先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好,百年以前扎跟此处的情景我无法知晓,但最近这三四十年来日新月异的变化却是深切的感受到了,先是两道高速公路在村南和渭河河堤上穿越而过,如今政府投资五亿新建通车的宝鸡陆港大桥和即将动工的物流货运集散地已慢慢占用了这个小村落的土地,生我养我,血脉相连的故乡终于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p><p> 居住过的小院,母亲在世时把它打理的井井有条,温馨而舒适,如今在父亲手中逐渐荒芜破落,最后只能被夷为平地。大势所趋,再多的留恋与惋惜都无济于事,搬迁的脚步愈来愈近,改建工程的人员和车辆穿梭往来着,年轻人接受新事物快,都已试着脱离土地向工商业进军,只有上了年纪的人不知完全失去土地后该何去何从,拆迁补偿款好象也无法填补那种空虚。</p><p> 故乡越变越美,越变越富强,种种过往只留存在了脑海中。好的一点,由于历史不够悠远,村中并无名胜古迹和古树名木,整体搬迁除了会破坏现代民居和植被,不会有不可挽回的损失,虽没有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但这浓浓的乡愁往后却是无处安放,还有那终日里只想着在田地中耕种的父辈们,该在住进居民楼后如何才能消遣和打发时间。故乡变了,故乡的人得随之改变才能继续生存繁衍下去。</p><p> 古老的渭河,崭新的高架桥,熟悉的老一辈,陌生的下一代,曾经安静美丽的土地上如今忙碌喧嚣着。故乡啊故乡,无论怎样改变,你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地方;无论走到哪儿,血脉中都流淌着你真实存在过的气息。</p><p> 所有失去的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回来。此心安处,便是吾乡。</p> <h3>作者:素平,原名霍素平,一个在渭水之畔长大的平凡女子,从事服装行业多年,现归园田居。热爱文学,喜欢在草木间静心悦读,喜欢简单摄影,用声音温暖心灵,用简单摄影记录细微之美。有作品散见于多家微信公众平台。</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