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穿越《历史》的课堂

雅趣

那穿越《历史》的课堂  王新成

　 语文。数学。政治。历史。地理。英语。

这六门课程，曾经折磨过我们无数的青春，影响着我们这代人一生的时间表和路线图。

对历史生产兴趣，是缘于刘文巨老校长教我们历史课。你不得不产生兴趣。

讲述西汉这段课程，刘老师显得特别激动带劲。声音也提高八度。你看，这一章的标题是什么？是《强盛的西汉》。我们叫大汉，就从这么来的。西汉的标志性事件太多太多。其中一个是丝绸之路，一个是从西域引种。现在“一带一路”成了国家战略，这是学习历史的精髓所在。关于从西域引种问题，刘老师说，西汉时张骞通使西域，从西方传入了蒲桃（葡萄）、胡桃（核桃）、无花果、石榴、苜蓿等，后来得知，在养马的过程中，知道西域马好，在于以苜蓿为原料，于是才广泛引种中原。汉武帝在长安的苑囿中首先提倡引种苜蓿伺马。那时还不知道胡桃（核桃）和无花果是什么玩艺？多年以后定居北方，才吃到它的滋味。

这些引种资料，散见于敦煌壁画中的《张骞出使西域图》、《史记》和后来的《齐民要术》等。历史上流传下来有争议的东西，多用史料和考古的办法，以物鉴史，以史证物，相互印证，得出结论。那年高考填空就出了这四个物种。我没答好，当时很生气。怎么高考就考这么偏的问题呢？嘿嘿。

　 多年以后，突然明白刘老师这么喜欢讲西汉这一章节，因为他也姓刘啊，说不定家谱记载他是汉武大帝哪支脉派六十多代世孙呢！

刘老师一向治学严谨，我们都怕他。有一次他儒雅地登上讲台，目光扫视全班，语调低沉。你们农村娃，不成天琢磨高考，将来有什么出息？我登上讲台就想高考。吴章阔，你讲讲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是如何爆发的？有什么重大意义？当时吴是我班成绩最好的学生。他唰地站起，侃侃而谈，从亚得斯图王朝如何腐败一口气谈到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对人类社会的重大意义。我操，简直包本把书背下吃了的节奏哇。我把头深深埋到课桌下面，大气都不敢出，手心都出汗了。生怕老师提问我。

刘老师说，去年高考考了第一次国共合作，标准答案全在课本上。一句话一分。六大本，你不背诵行吗？

今年高考又考了名词解释《四月提纲》，我在查阅，为什么命题组考试这个，你翻翻书，是什么？教材是这么讲述的。1917年4月17日（俄历4月4日）列宁在布尔什维克代表会议上所作的《论无产阶级在这次革命中的任务》的报告。因发表在四月，故称《四月提纲》。在经济上，提出没收地主土地，实行土地、银行国有化，由工兵代表苏维埃政府对社会生产和分配实行监督。《四月提纲》为布尔什维克党明确规定了从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的路线，指明了革命发展的前途。这就是著名的《四月提纲》。

刘老师提醒说，以后凡是加著名的历史事件，大家都要注意了。后来我留意了一下，教材上还真不少呢！

因为历史课，记得东西太多。我怎么也学不好，我还捞了个“表姐”的绰号。

我是插班生，座在后面倒数第二排。那次上课听不进去，在课桌上玩钢笔，把三只钢笔笔挎链接到一起玩。旁边放着一体《历史知识表解》，因为学不好，求助于前人总结梳理好的历史知识点，刘老师眼尖，平时最痛恨学生上课开小差了，他一下停住不讲了，怒气冲冲走下来，一把抓住我的三只钢笔，转身扔到讲桌上，说，王新成，上课开小差，还成天搂着表姐（表解）不放手，还居然在那磴上机枪打我！同学们先是一愣，继而轰堂大笑。我的天！我的脸！我的胆！我在这里向毛主席保证我没有掂机枪打老师的动机。这下闯了大祸了！王新成，下课到我办公室一趟！我当时脑袋嗡一下，不知所措。

　　放学后，我畏畏缩缩地进到校长办公室，校长正坐在桌前等我呢！我耷拉着脑袋等着挨训，头也不敢抬，钢笔肯定也是要不回来了，等着写深刻检查吧！刘老师见我来了，和颜悦色地站起来，把钢笔递给我，说，拿去吧，以后好好斗。我这里没有事了。我当时眼泪哗就出来了。

后来每逢老师公布历史考试分数，同学们都很关心我，说“表姐”考了多少呢？羞得我恨不得往地裂里钻。那自然是考得不好了。

平素最讨厌死记硬背了。而历史偏偏又是需要大量背诵的东西。

后来是张西鑫老师接任我们的历史课。我的天！一个风度翩翩青年教师。我不是女生，我体会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因为年龄接近，后来快跟张老师混成兄弟了。

张老师上课板书极为工整，一字不苟，一名废话没有，不言苟笑。最怕课前提问。他从不要求历史课你要学多好，只是提问你回答不上来，你就陪老师站上一堂课。就这一招，同学们都很认真呀。

有一次我大意了，偏偏提问上我了。老师问我，请你讲述一下英国工业革命的基本过程。我吱吱唔唔嚰嚰叽叽回答不上来。这么重大的历史事件你说不完整，显然老师生气了。老师不理我了。宣布正式上课。喔，靠，我才明白，刚才老师提问我不算上课。那堂课老师讲的什么，我一点都没记住。只记住我那可怜的一点面子了。面子没有了，我做了同学们的反面教材。那堂课我整整站了45分钟，那个腿酸呀，酸呀，酸呀，左脚酸了换右脚，右脚酸了换左脚，两脚酸了换立定，再换左右脚，真有点象《罗马假日》中那个特别不耐烦的公主，接待众国公使时把长裙罩住的鞋子都不耐烦的换掉了。待老师一宣布下课，我立即趴到课桌上，头再也无法抬起来，厕所也顾不上去了。

后来我反思这事，英国工业革命，高考也重点考了大题。真是人类史上大事件。1760年英国开启工业革命以后250年间，有10%左右的世界人口生活在完全工业化的国家和地区，全面享受工业化的成果。而现在中国工业化的成功将把额外20%的世界人口也带入工业文明，这是以前欧美工业化成就的两倍，而且只用更短的时间。并且中国工业化带给全球经济增长的拉动力量是当年大英帝国崛起时的100倍，美国崛起时的20倍，是消灭全球贫困人口的主导和中坚力量，也是维护世界和平的主导和中坚力量。

　　当英国进入资本主义文明的时候，当时的中国大概在乾隆年间，正是闭关锁国政策到了顶点的时候，而且把明朝末期的先进思想和科学技术都抛掉了，属于历史的严重倒退。

这么重要的历史事件，你有什么理由不搞清楚呢？你陪老师站上一课，不应该吗？嘿嘿。

现今，两位历史老师当年播下的历史种子，慢慢在同学心中开花结果了。

后来班上出了两位博士，全与历史专业相关。一位河大历史系的，班长，学现代史的，博士论文是现代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路径的研究，我才知道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的传播是最早从日本共产党传入的。那论文，大约参考引用了600多篇学术专业论文。他谦虚地说，我的论文都是抄写来的。我说，我的文章也都是抄写来的，全部都从《新华字典》抄来的。

另一位是扬州大学历史系的，温先生，搞古典文献学研究的。参与《尔雅》考证和编撰，鸿篇巨制，还获得国家社会科学研究基金大奖。他们算是不负老师不负卿，有了骄人成果。今年署期他受故宫邀请，进宫进行了半个月的学术交流活动，交流专题是清代宫廷礼乐仪式研究，听着就头大，这个历史研究空白，还是温博士填了补钉了。谁家孩子读博，温博明年就可以带博士了，成了名符其实的博导了。

嘿嘿，我现在想了半天，怎么也没有想出这两个家伙老师提问时挨过罚？真是三岁知老哇。

　　大约是1988年冬寒假，班长跑到我家，还有华夏、温博，跟我神吹海侃起《富金山保卫战》国军抗战的事了。因为正面战场是国军，在历史和家乡都不受待见，无碑无堂。只散见于史料。但战事全过程上大学时班长搞得清清楚楚。战前国军如何调兵遣将，战场如何惨烈，第九天宋希濂部牺牲九千人后宋美龄如何从后方上火线慰问，讲得我目瞪口呆。后来我与著名的电影演员盛才新聊到此事，他觉得很有史料价值，一些细节想编到他的剧本里面。我又有求于班长，他便爽快答应了。

家乡历史源远流长。最早见于关于春秋古城子的考古记载。无奈历代破坏性太强，地面没有什么遗存。近代两位名人，一个是“左联”的蒋光慈，被六安市抢走建立了博物馆。另一位太平天国名将李昭寿，因为立场不坚定，被历史误会，没有人争抢。本来我收藏了不少关于蒋光慈的遗著和研究专著，想捐献出来，供后人研究，或者捐给什么展览馆之类也可，在这个物化的时代，这个真是个天真的中国梦。

实在无路可走，只好在2016年陈淋中学30周年聚会的庆典上，拿出一枚小小的西汉“五铢钱”，背一，当时政府特别铸造的（政府的库房有余财，京师的钱财有千百万，连串钱的绳子都朽断了——《汉书·食货志》），当场送给我敬爱的刘老师，算做是对所有老师深情厚谊的小小纪念。

　　鹤壁市淇滨区:♚☆新成☆

2019.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