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

<h3>自从奶奶打电话说爷爷旧病复发住院了,我就彻底没心思慢慢骑完这最后的旅程。今天早上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直接坐车去广东见一位朋友接着海南岛环一圈就打道回府,等做好决定到付诸行动已经是下午,骑上车导航到美利达车店打包车子。不得不说江浙沪内寄快递真便宜,顺丰快递运这台车子才花了70多元。</h3><h3>出了车店长舒了一口气,打电话把这个决定告诉家人,家人也很同意我这样的做法,毕竟我已经在外骑行很长时间了。</h3><h3>既然作出决定,我当然希望越快越好,回到旅馆后对比飞机,高铁和火车的价格后只能默默选择了绿皮火车。结果点开车票查询的时候发现都已经售空,最终选择到去杭州中转,可从杭州到广东的车票还没买到,我只能寄希望于明天发车前几小时有人退票。天已经黑了,明早还要早起去赶车,就这样早早入睡了。</h3><h3>第二天醒来带着困意连忙赶去BRT站台候车,好在公交车来的很快。从这里到高铁站需要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公交车车缓缓驶出市区,我闭上眼安心的睡会,因为我的目的地就是这趟车的终点站。</h3><h3>一阵突如其来的颠簸惊醒了我,车上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到站了。下车取票进站,这个高铁站并不大所以也不需要东跑西跑,在候车室里手机网上订票终于买到了今天杭州到广东的车票不过现在已经检票进站,看来不能顺手取票了。</h3><h3>从绍兴到杭州的的高铁只要了不到20分钟,屁股还没坐热就到站了。杭州的高铁站确实大的有点让我头疼,上次来这里还是和一个骑友见面。自己拎着驮包在车站走来走去确实有点累,好在火车是下午才进站,我取完票就躺在椅子上休息,因为再过一会这样的状态将成为奢侈。</h3><h3>候车室的广播不断报出一个又一个列车号提示着人们赶紧进站乘车去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当其中一个列车号报出后我也淹没在人群里成为一个双手领着笨重东西的旅客。</h3><h3>到达自己车厢连接口放下行李坐在地上,身边有很多像我一样无座的乘客有的站在那抽烟,有的望着窗外,而我只想多睡一会。其实对于“无座”的票而言哪一节车厢都一样。</h3><h3>不一会列车轰隆一声开动了。列车员熟悉而又陌生的叫卖声逐渐响起,我困倦地眯着眼,列车与铁轨的摩擦声和车内各种混合的气味使我感到莫名心安,再次睁开眼不知过了多少站,外面的天已经是漆黑一片,下意识起身腿脚传来一阵酸麻,还没来得及抱怨一个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掏出手机一看是家里人的电话号码认为又是一次例行问候。</h3><h3>“孩子啊,来家吧乖乖,你二姑不行啦,你赶快回来吧。”我惺忪的样子瞬间被电话那头奶奶哽咽的话语惊醒。我愣愣地说:“嗯。”刚挂了电话父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告诉我赶紧坐飞机回来,我这时才意识到什么开始紧张起来。挂断电话我查找最近的可以乘坐飞机的地方——火车已经进入江西境内,可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注定今晚赶不回去,我只好到广东下车坐飞机回去。</h3> <h3><font color="#010101">一夜无眠。凌晨五点多下了火车,即使这个时候火车站依旧是人满为患,很多人在入口等着检票口开门进站乘车。我到一旁的肯德基找个空位子坐下,接着就是等待公交车的始发。当看到邻座的座子上有一对无人问津的千纸鹤时疲惫的面容浮现出一丝笑容,也不知道是哪个心灵手巧的旅客折的,不过我没有自私的占为己有,希望会有下一个向我一样发现它的人</font></h3> 先在旅店里睡了两三小时,随后就去面见一位友人。在约定的路口我看到了神交三年的一位运动爱好姑娘。两人见面时大大方方像如老友叙旧,不过因为我要赶飞机的缘故,我们仅仅一起匆匆吃个饭后我就离开了,她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太过瘦弱,站在那里生怕下一步就会跌倒的那种。<br>下午的飞机航班差了几分钟没赶上。我站在安检口排队,听着广播不断重复我的名字催促登机,可等我过完安检来到登机口时舱门已经关闭。我只好又重新买了一张两个小时后的机票。飞机起飞和降落时的失重感让我感觉就像是自己的骑行一般,等我到达南京时已经是深夜,没有班车只好打的士回县城,一路兜兜转转终于在医院门口我看见了父亲。他什么也没说先带我去临近的饭馆吃碗饭,家乡县城的晚上有点冷我不禁打了个哆嗦,等我和父亲进医院来到住院部轻声推开一间门后,我看了在床边守着的二叔。 <h3><font color="#010101">二叔看见我父亲回来后说话都带着哭腔,他不再像是我以前看到那个独当一面的二叔,他现在完全失了主心骨。我在一旁静静地站着,二叔交代了我一番注意事项后就倒在一旁的陪护椅上睡觉,我看着二叔疲倦的面容又转头看向病床上的二姑,紧紧握住那只苍老的手,因为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住院部的高层让人感到孤立的害怕。</font></h3> 接下来的几日是我和二叔日夜轮换看护着我二姑。<br>二姑两年前患上了鼻咽癌,那时已是中期,二叔东凑西凑把能借的都借了一遍,最后凑了30万来给二姑看病。可人啊!一旦出了毛病,就像是破了洞的气球,你只能看着它慢慢漏气最后变成干瘪。<br>二姑进行化疗后没了头发,眼也失明了,嘴巴也歪了,不过生活依旧如故。今年病情突然恶化,又进行了一次化疗。化疗本身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决定再次化疗是二姑提出来,她说她想多活几年先帮家里6岁的小儿子带大点。<br>可就是这次的化疗引起了病发症脑水肿,现在每天二姑都会发高烧,她躺在床上连翻身都需要我们帮助才能完成,病床上时不时传来疼痛的叫喊可我们却毫无办法。<br>基本上人就是靠药物维持生命,很多亲戚朋友都劝带回家吧,连医院都开始撵人了,但二叔知道带回去那就是人就没了,在这里至少人还在,原本二叔想着我二姑或许能撑到小妹考取大学。<br>在众多议论纷纷中,我父亲只是帮忙照看家里忙前忙后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家里还有爷爷生病住院,虽说过了几天就出院了,可人却整个没了神。爷爷也是一个倔强的性子,我想这可能是我们家传下来的性格,不知怎么的出院回来后开始不吃饭。家人很害怕,虽然农村人不懂医学知识,但也知道人如果不吃饭就没了!最后还是在我的劝说下才每天按时吃饭,这才有了好转。<br>没人知道这样在医院煎熬着到底是在熬谁。<br>一天下午二姑突然浑身抽搐翻白眼,二叔急忙按铃喊护士,一手按着二姑的身体一手扒着她的眼睛,嘴里拼命的大声呼喊二姑的名字,我在一旁惊恐的不知所措只是呆呆的望着。<br>可能听见了二叔的呼喊,二姑的眼睛渐渐回了神,护士带着医生赶来一番检查后给带上了氧气瓶和心电监护仪,并告诉我们关注仪器屏幕最后一行的波动。<br>医生走后这个心电监护仪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我们心头。<br>第二天同样的状况再次发生,虽然也是最后脱离危险,可这次二叔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被压断一样,慌慌张张打打电话通知我父亲说要带回家了。当晚二叔把在县城上晚自习的女儿叫来让她看看自己的母亲。<br>“小杨!你女儿来看你了!”<br>“妈,我来看你了。”<br>父女二人在病床边大声呼喊,可床上的二姑就像是叫不醒的贪睡孩子。最终两人都放弃了呼喊,因为小妹还要上学,所以没一会就要回学校,二叔在女儿临走前想让她给她的母亲磕个头,不过正值年少的小妹碍于面子并没有顺着他的心意。可她不知道这次一别成了母女二人最后一次见面。<br>第二天一早我们带着二姑坐着救护车回了老家,一路上二叔在二姑的耳边喊着:“小杨啊!别怕,我们回去啦。”可能是听到了,二姑一路上没了平常疼痛的呼喊,面容也安然许多。<br>回到家后亲友邻里都过来看望,二叔准备明天就把女儿叫回来,一晚上家人轮流守在二姑身边。<br>破晓前的凌晨四点,父亲急忙敲开我房间的门只说了一句:“你二姑走了!”<br>其实那一晚我没睡,一个星期看护的昼夜颠刚回到家里还没改过来。<br>等我穿好衣服刚走到二姑家的院子就听见了屋子里传来家人的哭声,二叔还在用手用力压二姑的胸口,渐渐的,二叔颓然地松开了手在一旁哭喊着,被吵醒的小弟一脸茫然地问东问西,因为在他的世界里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从那一刻起他已经永远失去他的母亲,而这个家里也失去了一个永远爱着他们的亲人。<br>二姑最终没能撑到她女儿回家,而小妹再次和她母亲拥抱时,她的母亲已经被装在一块轻轻的骨灰盒里。<br>我站着一声都没有哭出来,因为以前的我没有经历过失去亲人,我也只是个长大了的小孩,死亡对于我来说就是突然没了一个人,对,就是突然。现在时隔多日写完这篇游记的我明白:后知后觉的我会在以后的岁月里突然不经意间黯然泪下。<br> <h3 style="text-align: right;"><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nbsp;2019.12.17凌晨停笔</font></h3>